祁琰一周没来学校了。
校内各种版本的传闻都有,其中一个版本说的是“出入酒吧,校外斗殴”
——这个版本其实和真相最为贴近,却也是学校里最没人相信的说法。
校方对此事讳莫如深。
熊软糖听课时心不在焉,满脑子还想着刚才得知的坏消息。她找关系托人去酒吧打听了事情原委,又在警方那边打听了消息:
祁琰那天在酒吧打伤了九人,其中五人受重伤,四人受轻伤。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已满16周岁,故意伤害致人轻伤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未成年人犯罪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
二中校长当然是舍不得全校最有希望的学生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连夜赶到警局处理问题,几经波折才将祁琰从警局保释出来。
但是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二中校方也没办法再把保送名校的资格给祁琰,只得把他的保送名额转给了另一个学生。
熊软糖还听说祁琰受了伤,却没有被第一时间送去医院治疗……这几天给他打电话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思量再三,熊软糖决定旷掉三节晚自习,去祁琰家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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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来“贫民区”,切身感受到现在都还真实存在这么老旧的居民楼,感慨原来它们不止出现在影视剧里。
这里说小区也算不上——连个门房都没有,更没有派出所,只是几栋楼挤在一起,勉强算作一个整体。
每栋楼的外表都是饱经风霜的深灰水泥色,零零稀稀有几家的窗户外安装了防盗网,但其实小偷也不稀罕光顾这种丝毫捞不到油水的地方。
他家住在四楼。
现在才下午六点钟,但楼道里光线已经昏暗至极,也没有感应路灯。
楼梯又窄又陡,让人担心会一不小心就踩空。
熊软糖怕黑,赶紧把手机的手电照明功能打开,心惊胆战像探险似的上楼,心想着祁琰每天十点多才回家,大晚上走在这种漆黑阴冷的老楼道里就不怕么?
终于到了四楼,他家门口和许多户人家一样,贴着一个倒置的“福”字,门两边是很普通的一副春联。
“福”字和春联上的颜色都已经褪得差不多了,颇有年代感。想必是他们租住之前,房东早就贴在这儿了。
墙壁灰得看不出白色,杂七杂八贴满了“城市牛皮癣”——各色广告包含了开锁的,通下水道的,甚至有做流产的,治梅.毒的……
这是城市一隅,这也是社会底层。
熊软糖想敲门,却又不知见到他以后该从何开口,便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思忖了半天。
一片寂静昏暗之中,身后突然传来对门的开锁声,熊软糖吓了一大跳。
“软糖姐姐?”邻居家的女孩柚子背着书包回家,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呀?”
“我…呃,来找祁琰。”
“祁琰哥哥不在家,”柚子说:“余鑫哥哥受了很严重的伤,祁琰哥哥去仁和医院照顾他了。”
“啊,这样……”熊软糖忐忑不安:“那祁琰呢?他有没有伤的很严重?”
“他也受伤了,但是应该不算太严重吧。”柚子思考片刻:“我是说和余鑫哥哥受伤的程度比起来……”
熊软糖心下揪紧,额头冒冷汗,匆匆说:“那我现在去医院找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柚子点头:“嗯,病房在A区五楼,电梯口右转第三间。”
熊软糖快要走到二楼时,柚子忽然又追下来了,怯怯问:“姐姐,你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喜欢祁琰哥哥么?他…他虽然打架,但是人真的不坏。”
熊软糖一怔,没想到柚子会对她说这番话。
“他打的是坏人,”柚子又急急地说:“那群坏人想强.暴酒吧里新来的一个女生,余鑫哥哥为了给那个女生出头,结果惹上了那群人,被他们暗算了……后来祁琰哥哥就去酒吧救场,打了群架。”
“放心吧,”熊软糖轻声说:“我喜欢祁琰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柚子舒了口气:“我看得出来,祁琰哥哥特别喜欢你。”
特别喜欢……么?
熊软糖觉得自己的内心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温柔宁静过。一句特别喜欢,让她多了力量去面对一切。
“那我走了呀,拜拜。”熊软糖跟柚子道别。
柚子乖巧挥手:“拜拜。”
走出了小区,仰头望见天幕黯淡而毫无星辉,也没有晚霞。
熊软糖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拦到的士,恰逢堵车高峰期。
坐在的士上和司机师傅一起听了足足四十分钟无聊的娱乐节目后,终于在仁和医院大门口下了车。
又到医院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在隔壁粥铺打包了两碗热粥,提着大包小包往医院的人群里面穿梭。
终于到了病房门口,熊软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正准备敲门,病房里的人就来开门了。
这间病房里有三个病床位,开门的是一个家属大婶。
大婶看着熊软糖,语气里有几分疲惫:“你找谁?”
——“我来找祁琰。”
——“她找我。”
身后是她熟悉的、低醇悦耳的男声,嗓音稍微有些嘶哑,略有鼻音,听起来像是有点感冒了。
熊软糖钝钝地转身,看到祁琰——他的黑眼圈有点重,一看就没睡好;下唇边际处有凝固的暗紫红血痂……
熊软糖恨恨地想,那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啊,敢把她男朋友这么好看的嘴唇弄伤……
然后想着想着,眼泪就出来了,本来想好要说的那句话也忘了。
大婶站在一边,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忽然泪崩。
“先进去吧,门口风大。”祁琰轻轻捏了捏熊软糖的脸颊,低声哄她:“别哭啊。”
——他现在这么温柔,和那个在酒吧以一敌九、打架手段狠辣的,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熊软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跟着祁琰走进病房。
大婶的目光还紧紧黏在这两人身上,正欲言又止之际,祁琰开口介绍道:“女朋友。”
大婶八卦心理得到满足,大咧咧地龇牙笑了笑:“小姑娘长得挺好看。”
“你吃晚饭了么?”熊软糖把热粥放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小声问祁琰。
三个床位的病人,其中一个不在这儿,另外两个在睡觉。
余鑫睡着了,面色苍白,额头缠着厚厚一圈白纱带,手背上插了针头正在输液。
“还没,今天有点忙。”祁琰牵起熊软糖的手,给她轻揉着手心和指腹被大包小包勒红的痕印处。
大婶正愁闲着无聊,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这对小情侣“虐狗”。
“这几天也不接电话……”熊软糖郁闷地嘟嘴:“我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出什么事。跟你说,我生气了。”
祁琰像捏一只小黄鸭似的捏她嘟起的樱唇:“那你打我几下解气,嗯?”
“谁要打你啊,有病。”熊软糖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他,祈求似的低声呢喃:“以后别打架了,我怕。”
她又威胁:“再敢出去打架,就分手。”
软硬兼施,最为致命。
祁琰轻微地“嘶”了声抽气,她抱得太紧,触疼了他背后的伤口。
熊软糖听到这声微不可闻的“嘶”声,连忙松开些,紧张兮兮问:“你伤到哪里了?”
“背上,不严重。”祁琰安抚她:“别担心。”
其实挺严重,伤口一碰就疼。但幸好还只伤及皮肉,未伤及骨脊。
“你们俩别虐狗啊,”余鑫醒了,声音嘶哑地调侃:“看我——眼睛都红了,嫉妒使我丑陋。”
他确实眼里布满了血丝,因为太过疲惫。
“醒了就吃药,”祁琰伸手碰了碰余鑫缠着白纱之后露出的一小半额头,还挺烫。
余鑫病了也没个正形,乐着嘴贫:“先别管我,跟嫂子再说会儿话,小两口都一周没见了。”
熊软糖看向祁琰,莞尔,眼神里是温柔而明亮的光芒。
她道:“你忙吧,记得吃点东西,我先走了。”
“嫂子别走啊,”余鑫自责状:“早知道我就装睡一会儿,不然嫂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要走。”
“不早了,我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也要担心了。”熊软糖笑了笑:“余鑫你要好好养病啊,争取早日出院。”
余鑫也笑:“得嘞,嫂子。”
“我送你出去,”祁琰牵着熊软糖走出病房。
病房外,走廊上有点冷飕飕的,药水味也似乎格外重。
“你…还有多久才能返校啊?”熊软糖犹豫着问。
“快了,估计两周。”祁琰问:“你呢?什么时候去参加集训?”
美术生的集训其实从六七月就开始了,但熊软糖基础好,又颇有绘画天赋,所以一直拖延着没去参加集训,想在学校多留一段时间。
——学校里有她的祁琰,集训的地方可没有。
“我啊,”熊软糖扬长调子:“你猜我什么时候去?”
祁琰失笑,伸手摸她茸茸的头顶:“有天赋也得努力。”
“你是不是又想给我讲伤仲永的例子?”熊软糖仰头望他。
“这次不讲。”
“哼唧,走了。手机记得充电。”
走了之后,她给祁琰发了条短信:
“余鑫的病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跟我说。我钱超多的,大不了你再给我几次当人体模特。”【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