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即至,赫茂见女儿终于开心起来,自己也觉得宽慰不少,总算,可以将她交付给另一个人了。
虽说赫茂心里是不愿意让女儿出嫁的,但是早在女儿出生前,他便于连家定下约定:若赫家生的儿子,就与连家独子结为兄弟;若是生的女儿,那便于第一位出生的女儿定下娃娃亲。
总之,纵使赫茂心里万般不舍,但是为了两地关系稳固,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但好在赫卿昕似乎十分喜欢连家那小子,每每看到他俩见面时赫卿昕害羞的样子,赫茂就会想到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初遇白瑾凝的心情。
本来就要结婚的新人最好是不要见面的,但是这天连晏晨却来了赫府,问赫茂可否将女儿借给他一天。
赫卿昕解释道:“其实是我拜托晏晨哥哥带我出去透透气的,爹爹,你就答应嘛。”
赫茂故意打趣道:“哦,这还没嫁人呢,就不想和爹爹待了。唉,果然女儿长大了就留不住啊。”
“爹爹!”赫卿昕羞赧地咬着下唇,赫茂见她这副脸红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嗯,爹爹放心吧!”如往常一样,赫卿昕留下这句话就飞奔出门。
沿着山路一直走着,好容易到了顶峰,赫卿昕向远处眺望着,道:“山顶的景色果真不错!”
“呵,空气也很清新呢。”连晏晨笑得有些怪,不过赫卿昕背对着他,未曾看到。
他走近悬崖边,对赫卿昕道:“你看这下面是什么?”
赫卿昕靠过去,望着那迷雾笼罩的深涧,道:“什么也看不清啊。”
“是啊,什么也看不清,不过......”
赫卿昕突然只觉一股外力将她往前一推,一瞬间的重心失控,还未来得及反应,崖间的寒风迎面而来,身体直往深渊跃去。
好在她慌乱之中抓住了崖壁上的老藤,惊恐的感觉这才袭来,心脏砰砰狂跳。还未发问,只听连晏晨轻轻笑道:“不过,下去就能看清了。”
尖锐的石壁割伤臂膀,悬崖下的少女却浑然不觉这疼痛,闻此言,只是睁大了眼睛。
赫卿昕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死死抓着藤蔓,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悬崖上又响起一清丽的女声:“连哥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呢!”
连晏晨笑道:“呵呵,这还多亏了晚柔妹妹出谋划策。”
“没有啦,人家只是帮了小忙而已。”赫晚柔娇羞笑着,“只是我姐姐上山途中遭遇意外,坠崖身亡了,我.....”
“混蛋!”这是赫卿昕第一次骂人,只是她从未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之下。
“啊,姐姐还没掉下去吗?”赫晚柔探过头来,满脸担心道:“不过姐姐要抓紧了呀,这陈年老藤经不住多久的!”
“你,你们!”赫晚柔气得浑身发抖,可任凭她再怎么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骂得痛快。
“唉,姐姐,你每天和那些市井小民混在一起,怎么连骂人的狠话都不会说两句啊?要不要妹妹我教你呀?”
“滚!”赫卿昕的指甲早已深深抠进枯黑的藤蔓。
“啊,姐姐竟然叫我滚?我还想去拉你一把呢,虽然我弱不禁风也拉不动啦。”赫晚柔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连哥哥怎么不说话?”赫晚柔问道,“嗯,难道是和姐姐没有共同话题吗?”
连晏晨削尖了一根树枝,猛地往大腿一捅,却是哼都没哼一身,道:“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你们早就......为什么!?”赫卿昕已经近乎绝望了。
“能有什么为什么啊。”赫晚柔皱起眉,精致的小脸此时不减一分媚色,只听她道:
“还不是姐姐又傻又笨,整天就知道和那些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就连半点女人该有的样子都没。唉,可怜连哥哥的心里话都不知道和谁说。
不过好在,我有幸成为连哥哥的红颜知己啦。对了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每次下学我都要留在学堂一会,才不是问那老头问题呢,而是——和连哥哥谈天论地,嘿嘿,还要谢谢姐姐给了我们独处的空间哦。”
连晏晨摇着头,很无语地看赫晚柔在她姐姐面前疯狂表现自我。
不过她一直被其姐姐的地位压着,想必积怨已久了吧,呵,属实可悲。
赫卿昕却只想着跳上悬崖掐死这对狗男女。
看她姐姐似乎奋力想要爬上来,赫晚柔道:“别挣扎了,姐姐,吊这么久,你的手不麻吗?”说完笑着解下头上的发簪,面带微笑地去挖开那老藤的枯根。
赫卿昕早就没了力气,全凭意志死抓着藤蔓,这时藤蔓松动,赫卿昕的手也止不住地往下滑,用尽全部力气喊出“我定饶不了你们!”后,藤蔓终于被扯断。
就这样,掉了下去。
赫茂没见女儿回家,却只看到一身狼狈身受重伤的连晏晨,连晏晨满脸愧色,红着眼眶,跪在地上说道:“是我,没有保护好昕妹妹,我....请赫大人亲手了结了我!”
看着地上磕着头的连晏晨,赫茂只觉得浑身发冷,他脸色煞白,颤抖着问:“你,你再说一遍,我女儿...究竟怎么了?”
连晏晨哭着道:“我们在路上突然遇到妖怪,我也未带防身的法器,只得与他赤手相搏……可是,可是那妖怪太厉害了...昕妹妹为了救我,挡下妖怪致命一击,被...被推下山崖……”
“是何妖怪!是哪座山崖!”
连晏晨被这怒吼吓得一颤,慌忙答道:“好像是一只黑熊怪,就在离吐谷不远的期愿山上!”
赫茂上前抓住连晏晨的衣领,双眼发红,声若雷霆:“快带我去找!”
邻里百姓只见赫茂连夜带着所有护卫赶往吐谷边界,四下里议论纷纷,都害怕莫不是妖怪祸乱,第二天便谣言四起。
赫茂带着人马将整座山搜了个遍,除了激烈的打斗痕迹外,并未找到一丝人影。
自称掌握最新最全内容的人在茶馆里早就谈论得唾沫横飞,只听那人大声说着,以便外围凑热闹的人也能听清:
“我跟你们说,确实是妖怪作乱啊!而且赫家一个小姐还被妖怪吃了!”
“什么?怎么可能!”
“那还有假!我哥们就是护卫队的!”
“天哪,那,小姐都死了,联姻岂不是作废了。”一位老妇人问道。
“这个时候你还关心什么联姻?”说这话的人磕着瓜子,道:“还不赶紧回家贴十几张驱妖符?”
“不是啊,我儿子要娶的媳妇就在陆平啊,要是联姻不成,那我儿子岂不也是不能娶媳妇了?”
“赫家不是有两个女儿吗?不还有一个可以嫁吗?”
“那这次死的应该不是联姻的那位小姐吧。”
“这我哪知道,就算是,又如何?另一位小姐不也是到了成婚的年龄吗?”
一位商旅喝了一口酒,道:“说的也是,还是希望联姻仪式能照常举行啊,我还要去陆平那里深度发展呢!”
“……”
众人七嘴八舌了几天,又过了五日,眼看着婚期将近,赫府反而一丝动静也无,一些百姓不免担心起来,莫不是甘鸣与陆平这跨跃边界的首次联姻,就要就此作罢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什么两地打破隔阂,重交于好的誓约,岂不是一张废纸?
那甘鸣和陆平两地的百姓们,他们又该如何看待?一地之首的作风就是不讲信用吗?
实际上,众多百姓都盼望着赫家与连家的这次联姻。
虽说两地隔绝多年,但经常会有人偷越边界,暗通有无。其中既有凄美决绝的爱情故事,也有潸然泪下的寻亲苦旅。
虽然更多的是商业贸易活动,但这些总总,都增强了两地的经济、文化和技艺往来。只能说两地交好,百利无一害。
只不过缺一个正式建交的仪式罢了。
两地之首也早已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才会有这大张旗鼓的联姻约定。
可是眼看着盼望许久的日子就要到来,赫家现在的做法,难道真的是要置百姓利益于不顾,撕毁契约吗?
按耐不住的一群人终于去赫府闹了……
赫茂不甘地放弃了十多天的搜寻,可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女儿失踪的事实,整日将自己关在后山竹屋,对着白瑾凝的画像,痛哭自责。
连家老爷虽然身体不好,都坐着轮椅来了。
据说他几年前因修炼术法而走火入魔,如今落了个半身瘫痪,却还在门外劝着:“老赫啊,一味的伤心不能解决问题啊,你也要关心关心你这里的百姓们啊。”
“爹爹,您不要再把自己关着了,女儿担心啊。”赫晚柔哭的撕心裂肺,她面容憔悴,凄苦悲痛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都是我的错!”连晏晨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就又来负荆请罪。
老管家敲着门,劝道:“老爷您出来吧,赫府需要您,甘鸣的百姓更需要您啊!”
“联姻的事。”赫茂终于开口了,声音疲惫沧桑,“既然推不了,那晚柔就……代替你姐姐去吧。甘鸣的掌管权,谁有能力就拿去吧……我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拿什么保护我的百姓?都散了吧,我只想一个人,陪着阿凝。”
这一卸任,赫茂觉得心内轻松了些,轻抚着画像,两行清泪沾湿纸面,他无力地自语:“你曾说过希望我能当一个好父亲,好领主。抱歉啊,我一样都做不好。”
后来,赫府院前、集市上都张贴了告示,大致意思是:
赫家与连家的联姻仍会照常举行,但因突发事件——赫大小姐身染重疾,遂由二小姐出嫁,行大婚典礼。
一位老婆婆看了好久的告示,心急地问道:“那大小姐是得了什么病啊,治得好吧?”
旁边一位妇人回道:“嗯,毕竟是赫府小姐,一定会请最优秀的神医来诊治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希望大小姐不要有什么事才好啊!”
年轻妇人的眼角似是有伤,但还是温言安抚着心焦的老婆婆,可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周围聚集的人们声高嘈杂,纷纷议论着即将到来的美好婚事,早就把其他微小的声音淹没了。
择选的吉日正是二月初八,眼看着离婚礼的日子已不到半月,赫府重又忙碌起来。
赫晚柔试着嫁衣,流玉不禁夸赞道:“小姐穿上这衣服实在是太美了!”
赫晚柔对着镜子照了许久,道:“还是有点不合身……要不是时间紧,来不及做身新的,我才不想穿她的。”
“我这就找裁缝来改!小姐委屈委屈吧。”
流玉抱着衣服出门,差点撞到在走廊里憔悴发呆的露珠,心里不禁骂道真晦气,便急急出了门。
无人知晓,为何在期愿山到处都找不到失踪大小姐的尸身。
而在十几天前——少女软弱的身躯只在一眨眼间,便跌落谷底。
奄奄一息之时,幽深的丛林深处飞奔来一个影子。
少女腰间挂着的猫爪坠子,在暗雾朦胧的谷底,隐隐发光。【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