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I wanna do,All I wanna do,Is say I love you……”
车载音响音量被主人开到最大,声线细腻的外国男歌手唱着抒情情歌,柔美的曲调回荡在同样飞驰在郊区大道的汽车之间。
奔驰轿车后排座上睡醒的小男孩揉着睡眼,他努力梗着脖子,透过橘黄路灯盯着旁边玻璃碎尽的白绿汽车,过了一会,他惊奇地说,“妈妈,你看旁边的车好像出过车祸。”
副驾位的优雅女人扭头看去,原本就有些忧郁的美目瞬时诧异,她视线从破碎的挡风玻璃到开车人戴着黑色鸭舌帽蓝口罩的脸上。
待看清楚暖黄路灯照耀下,那只握住方向盘满是血迹的左手后,她赶紧捂住嘴差点当儿子面尖叫出声。
优雅女人被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暴力的场景,她慌张地摇着开车老公的手臂,压低声音颤抖说,“老公,你赶紧变道离旁边车子远一点,那辆车上的人不对劲,感觉像是、像是杀过人……”
中年男人专心开车柔声安慰她,“你是今天被吓坏了,现在看什么都像是杀人,放宽心,咱们会顺利到你爸妈家的。”
“老公,我没有小题大做,你快变道吧……”
优雅女人说话的尾音已经带了明显哭腔,男人只好皱眉朝右边看去。
辛舟坐在驾驶位不动声色地看着又一辆从她旁边突然变道逃走的小轿车,口罩下面的嘴角抽动,她眼神里既有无奈也有一丝清冽的冷然。
辛舟驾驶的汽车挡风玻璃全碎,在只有80码的速度下,像个制冷巨型吹风机。
冰凉的狂风不停地钻进她脖子,下巴位置被系紧的冲锋衣帽绳在风中飞扬,辛舟左手脱离方向盘,迅速揪住缩了一半的竖立领口拽回下巴附近。
风很大,她虽然不觉得冷,但每隔几分钟都要这么拽一次衣领,那只指骨分明的纤细左手背上,大小不一的血口已经结了深红色血痂。
“辛…舟,还是把我这件披在你身上吧,前面风这么大,你真的会冻感冒的。”后排座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大声和她说话。
辛舟挑眉,又来了,她嘴上隔着口罩,迎着狂风,每一句话都得气沉丹田大声吼出来,“田亦灵,你还记得冲锋衣是干嘛用的吧。”
后排座上只裹了一件长款外套的田亦灵听完嘴巴抿成一条线,她当然知道,只是她内心实在是太内疚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群绑架自己的流氓,辛舟不会为了救她右臂受伤。
也不会现在只能用左手在冷风中开车,她要是会开车多好,可是她不仅不会,还像个累赘穿了辛舟仅剩的另一件外套,没用地躲在辛舟身后。
田亦灵稀疏浅棕色的眉毛微皱,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但是你穿了开车就不会冷了……”
暗黄色路灯照亮了车厢内,辛舟看见后视镜里渐渐低下头的女孩,田亦灵的性格……很像她组里上个月调来的新人,一个非常羞涩,会因为犯了错内疚数天的女孩。
那个新人女孩会因为工作失误,接连不断地向组里每一个人弯腰道勤,辛舟从不会片面的因为新人不够熟练去苛责他们的工作失误,她当时找她谈话,结果谈话结束女孩依旧涨红脸不停道歉。
辛舟知道新人的问题出在哪,有一种女孩她们情感细腻非常敏感,同时自信心极度匮乏。也许是在成长阶段很少得到亲人的认可,所以逐渐在成年后形成性格过度自卑的负面影响。
这类女孩做错事会控制不了地加倍自责。
辛舟之后的连续两周时间,每天都给女孩布置一大堆极其繁琐,但难度不大的基础工作。
越是繁琐的工作越会耗费精力,女孩需要花大量时间去完成工作,她没有时间想起那天的尴尬经历,又因为完成了很多繁复的工作自我认可度大幅度提高,两周的高强度锻炼,她锻炼出保质保量的高效率工作能力,也有了敢去承担失误的自信。
田亦灵也是和那个新组员同样的女孩,辛舟把她从巷子救出来以后,田亦灵道谢道歉的话说了超过20次。
辛舟心里很清楚,救田亦灵是她当时坚定的想法,所以,即便她因此受伤,她也不会抱怨田亦灵。
一个成年人,为自己的决定承担相应后果,理所当然。
辛舟身子往后仰,偏头对后面说,“田亦灵,袋子里有可乐,你帮我取一下。”
“收到,我这就取。”
田亦灵原本沮丧地头猛地抬起,辛舟口渴了,对啊,她不是完全没有用,起码现在还可以帮辛舟喝水。
她手脚麻利地迅速翻出可乐,向前探出身子手法轻柔地取下辛舟右耳的口罩带子,拧开瓶盖递在辛舟嘴边。
辛舟口罩被解开时愣了,这丫头速递也太快了……
仰头接住田亦灵小心翼翼灌进来的可乐,在狂风的催化下,流进胃里的常温可乐有种神奇的冰镇效果,辛舟当即打了个激灵。
断断续续喝了小半瓶,田亦灵收回瓶子,又给她重新戴好口罩,过了一分钟。
辛舟继续侧头大声说,“我突然想吃口香糖,但不记得放在哪里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暗黄灯光下,后视镜里田亦灵一阵小鸡啄米,她说话速度很快很急促,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能能能,辛舟放心,我特别擅长找东西。”
辛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擅长……不好意思口香糖被她放在了双肩包最底层夹层中,双肩包被各种杂物塞得满当当,想找出来可是一点也不容易呢。
吹进车内的狂风像是台风过境,辛舟稳住方向盘听着风中隐约的英文歌,时不时眯住暴露在外微微涨疼的干涩眼睛,导航显示只剩下十分钟路程。
快了,想到谢成名见到她会抓狂的样子,辛舟眼里渡上一层笑意,她放慢车速,左手快速打开手机通讯里,按下公放,手机没‘嘟’几声就被接通。
辛舟头尽量靠近电话大喊出声,“谢成名,你到了吗,我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大风在辛舟耳边呼呼作响,放在支架上的电话半天没回复,辛舟眉头皱起继续大喊,“谢成名,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不说话啊?”
电话另一端郁闷的谢成名把手机拿远,他有些想给辛舟叫个掏耳朵□□,等辛舟说完他也对着话筒也大声狂吼,“我刚到,你是把车开到海市了吗?手机里全是超大的海风‘呼呼呼’的声音。”
辛舟这回终于听见了一点声音,但也只听清谢成名说他到了,“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了,挂了。”
谢成名一脸茫然地看着黑屏电话,想着辛舟说的‘我们’到底是谁,这女人怎么可能带人过来,难道是千年铁树开花终于对男人感兴趣了?
谢成名想着突然就笑了,但突然又变了脸,这种兵荒马乱的末日,怎么会有男人会看上她?辛舟这个感情白痴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骗财不骗身那种……
后排还在翻包的田亦灵听见辛舟说的‘我们’,心里跳了一下,她白净的鼻尖开始隐约泛红。
凌晨五点遥远的天边泛出一条微不可见的鱼肚白,大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辛舟踩刹车减速右转。
车子过了路口又转了几个弯,车灯照着远处一个穿白外套向她挥手的瘦高男人,辛舟口罩下的嘴角放松地高高弯起。
谢成名这双大长腿,辨识度真高!
六百平的水泥院中间是一个全密闭式仓库,仓库旁边的二层小楼卧室里,辛舟右肩膀的半袖被剪成两片,谢成名拿棉签正在青紫一片的肩胛骨周围涂药水。
辛舟被他手里的棉签戳的皱眉咧嘴,“嘶,谢成名你如果下手轻点,我会非常感激你。”
谢成名冷冷怼回去,“你这种打雷不下雨的感谢多少次了,我无福消受,我就想试试你的反射神经是不是坏死了,所以不怕死。”
辛舟长吸一口气,“我也怕……但是是后怕,我当时不是看不过去么。”
谢成名气极反笑,“你看不过去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都能管?你完全可以远远地打电话报警,偏要凑上去1V3,而且碰见这种事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是想着死了以后不麻烦我去给您收尸呢?”
辛舟闭紧嘴巴虚心受教,软软地目光眼巴巴看着谢成名,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刚才救人太鲁莽,都没给谢成名去个电话,真要是出事,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谢成名看她一片诚恳的清明瞳孔,少有地乖乖向他认错,当场翻了个白眼,“少给我来这套,你这点撒娇水平放我女人堆里被秒杀。前几天我就想和你聊聊关于游戏的事,你不是开会就是加班应酬,我一个房地产副总都没你忙。”
辛舟挑眉,谢成名的女友都是十八线小明星,确实‘演技了得’,“你家有矿,上班是陶冶情操。”
谢成名盖起药水瓶,满不在乎地笑了,“没告诉你,我上个月刚和谢福祥断绝父子关系了,以后别说我家有矿。”
辛舟和谢成名都长在一个城市,她很多年前就知道谢成名他爸风流债的故事。
谢福祥是当地有名的房地产大亨,和其他富豪养小三不同,谢福祥不仅喜欢撒种花丛中,更喜欢等到孩子呱呱落地后,迫不及待地抱回来挨个认祖归宗。
谢成名虽然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太子爷,但他忽视不了屁股后面跟着的十几个同父不同母的弟弟妹妹,他打心底憎恨谢福祥。
辛舟突然觉得谢福祥之认那么多儿子,会不会就是为了预防有一天谢成名翅膀硬了走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啧啧两声,“你也被太难过,以后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指不定你爸活得比你还久。”
谢成名眼神带刀飞过来,看见辛舟揶揄的眼神瞬间牙痒,“我家现在就这么一亩二分地,一个破仓库加个二层小洋楼,穷的响叮当,不比你两袖清风外加一身外债强。”
辛舟大言不惭地点头,“两袖清风是真的,但谁说我还欠债呢?你记错了。”
辛舟小算盘早打好了,下午去医院她顺便注销现在手机卡,她要彻底和她爸的债主说拜拜。
辛雄十三年前欠了许家三百万赌债后撒手跳楼,留下她和她妈多年吃土拼命赚钱还赌债,她妈推着流动餐车从早到晚卖小车,却在她高三那年劳累过度患病去世。
她从高中勤工俭学一直到大学毕业,一有时间就去做兼职,开始工作后,也是公司出了名的拼命女魔头,加班约饭局拿项目,她这十三年几乎都在围着许家的赌债转圈圈。
现在赌债只剩了八十多万,辛舟觉得这笔账就让它变成烂账吧。超级细菌来势汹汹,她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个问题。
谢成名耸肩表示完全同意。
辛舟说完身子蹭进被子,躺在软硬适中的高级床垫上,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还是谢总会享受生活,一会咱两谈谈这卧室包年怎么算,我要友情价。”
谢成名又气又笑地给她把被子掖好,“你那点不够我塞牙缝。”
辛舟困意袭来,纤细的睫毛打在下眼睑,她混睡前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我故意说的,以后谁也别想动我存款……”【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