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玄幻小说 > 劝娘和离之后(科举) > 120、第 120 章【三更合一】
  老皇帝声音沙哑, 一说?话,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瞬间都靠拢到了盛言楚身上。

  应玉衡是?江南大府出身,老皇帝看在江南府的面上故而过?问?应玉衡的终身大事,李兰恪就更不用说?了, 一来有少?将军的愧疚在, 而来李家是?帝师之门, 老皇帝和李兰恪关系亲密, 问?婚嫁就像长?辈问?候晚辈一样。

  但盛言楚不一样啊, 虽说?是?状元, 但往年的状元也没见皇上追着问?有没有娶妻。

  如?果说?底下?的贡士们羡慕应玉衡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那轮到盛言楚时,贡士们只恨下?不去手将一对眼珠子抠出来往地上砸, 好叫老皇帝看看他们这些人, 他们也想赐婚呐!

  皇帝赐婚,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不出意外, 新嫁娘定是?高门之后。

  盛言楚是?商户, 又是?寒门, 如?今高中状元已经是?改门楣的大好事, 再添一房娇妻, 此生足矣。

  大殿上的人皆屏息静候盛言楚的回话,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想看看老皇帝会给?盛言楚择个什么样的妻室。

  盛言楚咽了一小口唾沫, 胸口起伏了几下?,旋即长?腿一屈跪倒:“臣未娶妻。”

  殿中贡士们鼻息厚重, 心中暗暗叹气,得,他们不仅要吃状元酒, 还要吃喜酒。

  老皇帝则笑着点?头抚须,正想着给?少?年配个什么样的外家时,盛言楚跪地突然高声道:“皇上,臣有事要说?。”

  “你说?。”老皇帝扶着内侍的手缓步往白玉阶上走,在榜眼和探花那碰了壁,如?今卡在嗓子眼的气终于能从盛言楚身上出掉,可见老皇帝心情十分不错。

  盛言楚伏在地上的双手收紧,脆声道:“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老皇帝身子一顿,回头时脚一崴险些踩空台阶,这一晃吓得内侍官冷汗直流,殿中的百官看到这一幕呼吸都跟着费劲。

  “皇上当心呐——”内侍官尖尖嗓音在大殿中焦急响起。

  老皇帝咋呼地甩开内侍官的手,迈着步子走到盛言楚跟前,不动声色的睨着脚边少?年半晌,盛言楚心中犹自惴惴不安,见老皇帝没有像书?中暴君那般怒斥他,想了想,盛言楚续道

  :“臣有难言之隐。”

  这话就跟松树上厚重的积雪忽然哐当一下?往地上砸去,群臣登时议论纷纷。

  “难言之隐?状元郎莫不是?那个不中用?”

  “啧啧啧,才?十六之龄诶…”

  “听?说?盛状元房中至今没有留人,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定是?了,男儿郎谁读书?时身边没个红袖添香的美人?”

  “这状元郎倒也实诚,说?出来虽名声不大好听?,但若是?受了皇上的赐婚,岂不是?害了人家小姐?”

  “对对对…”

  盛言楚一口白牙差点?咬碎,这些文臣怎么不端壶茶去大前门茶馆做说?书?先生去?说?得什么都什么啊…

  其实殿中不止文臣低声议论,就连武将那边也唠叨个没完,当然了,以?闻人将军带头的武将说?得几乎都是?嘲讽盛言楚不是?个男人的话。

  而殿中的主角儿——贡生们,这些人就很有意思了,有人刚还嫉妒盛言楚嫉妒到发疯,这会子却对盛言楚充满了怜惜,毕竟不能人道的状元郎没啥好羡慕的。

  李兰恪一对好看的眉头直接皱成了墨斗,而站在盛言楚旁边的应玉衡则是?目瞪口呆。

  老皇帝也傻了眼,咋舌间暗叹少?年性子太直,不想他赐婚找个旁的理由便是?,何须将自己破烂底子往外掀。

  “你起来回话。”老皇帝爱才?惜弱,见盛言楚玉面姣好,老皇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就不行?”

  盛言楚强笑一声,疲惫地解释:“皇上误会了,臣的难言之隐并非、并非…”

  老皇帝耐人寻味地拍拍盛言楚的肩膀,饱含复杂地说?:“朕懂,朕懂…”

  你懂个卵子。

  盛言楚心累,嘴角抽了抽,快语道:“回皇上,臣幼年和原临朔郡郡守,现如?今的漕运总督卫敬卫大人认了干亲,卫大人至今无?子,臣许诺成亲后将膝下?嫡子改成卫姓做卫家子,此事临朔郡人人皆知?。”

  “有这事?”老皇帝皱眉望向八位主考官,八人拢着手齐齐点?头。

  盛言楚硬着头皮继续说?:“只这送养嫡子一项,怕是?很多人家都难以?接受,但君子一诺值千金,且义父义母将臣视为亲生子,臣毁信实属不该,

  但这般做法之于女子不公,所以?臣不敢轻易成亲,只求来日能寻得一女子能看开这点?,臣定当对她感?激不尽。”

  权贵世家女都盼着生嫡子拢住丈夫捍卫正房威望,应该没几个愿意将十月怀胎生下?的嫡子送给?他人抚养,哪怕卫敬对此子倾尽一切。

  当然了,盛言楚也不敢保证会有低门小户的姑娘愿意,但他既跟卫敬做了保证,那他一定会信守承若,如?果老皇帝今日依旧坚持赐婚,他说?到做到,便是?顶着世族外家的怒火,他也会将嫡子送往卫家。

  义父卫敬是?他幼年的指路灯,朝中很多事都是?义父教他的,如?若没有义父,他的秀才?功名可能会亡在静绥县令吴记手中,亦或是?他早已被杜开陷害死在乡试贡院也未可知?。

  至于义母杜氏,用他娘的话说?,比他娘还要对他上心,他娘常说?义母杜氏若非碍于礼教人伦不好跟他太过?亲近,怕是?他这回上京赶考,义母也会跟着过?来。

  卫氏夫妇对他仁至义尽,他不能背信弃义,所以?嫡子必须过?继。

  “原来是?过?继啊,我?还以?为不举呢。”

  “过?继原不是?什么顶要的大事,民间过?继挪宗不知?凡几。”

  “可盛状元要过?继的是?嫡子啊!谁家姑娘愿意?”

  “就不能换个儿子?庶子也行啊…”

  程春娘就提过?让盛言楚过?继庶子,但盛言楚没答应,一来他不想娶二房,二来将庶子送给?卫敬,卫敬也许会收下?,但这无?疑将卫盛两家的关系推至深渊,要知?道卫敬从前是?有过?庶子的,可卫敬宁愿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到杜氏房中哭啼也不许小妾靠近,可见卫敬十分重视嫡庶。

  最重要的是?,庶子也是?孩子,盛言楚不想因为他跟卫敬闹掰的原因而牵连到庶子头上,之于种种原因,盛言楚索性决定将嫡子过?继。

  盛言楚一番话说?完后,老皇帝一下?没了赐婚的念头,盛言楚有一句话说?得很和老皇帝的心思,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将自己怀胎十月的嫡子送给?旁人。

  既如?此,老皇帝挥了挥袖子坐到龙椅之上,半笑半叹地跟老臣们说?话缓解尴尬。

  “探花郎有妻有子,兰恪还需再等等,如?今这状元郎信守不渝,看来朕这个月老不好做啊。”

  吏部尚书?朗声而笑:“皇上,鼎甲三人的红线牵不上,这不是?还有一堆的青年才?俊吗?”

  吏部尚书?其实想说?的是?:您老能不能别墨迹了,此刻正值殿试遴选中,操心人家的亲事还不如?早早的唱名,好让这些贡生戴红花骑马游街去,外头主街上不知?有多少?闺秀等着看新科进士呢!

  “你呀你呀。”老皇帝笑着拿手点?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和老皇帝交情深,当即憨笑的退回文官之中。

  赐婚风波过?去后,老皇帝沉吟片刻,选了个词牌和诗题后,便让鼎甲三人当众作首诗。

  底下?等待多时的贡生们一听?到了作诗环节,才?复清明的眼睛又涨红。

  金銮殿上做诗!能在金銮殿上作诗的人寥寥无?几,有此荣幸的除了鼎甲再无?他人。

  盛言楚吁了口气,和贡生们一样,他激动的双手忍不住发颤。

  一甲三人的诗文做完会由史官当场抄进史册,若不出什么大意外,盛言楚现下?做的诗文会跟着嘉和朝的史书?流传千古。

  心脏砰砰直跳,盛言楚偷觑了眼应玉衡,好家伙,应玉衡手抖着抓笔都抓不稳,不过?盛言楚也好不到哪里去,脑袋里此刻就跟有几万根爆竹齐鸣似的,好在老皇帝很善解人意,给?三人各自备了一张小椅歇息。

  坐定后,盛言楚的狂喜的心情稍稍静了下?来,一番思忖,三人纷纷提笔写起诗来。

  三人一气呵成,等待多时的史官立马上前抄录,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文官忙颠着小碎步抻着脑袋张望,待吟咏完三人的诗文,文臣皆笑口大赞。

  顾及写得诗文要留记史书?,三人皆铆足了劲去想,老皇帝没想过?要在诗赋上刁难三人,加之盛言楚诗赋上较之擅长?,故而一通下?来后,盛言楚收到不少?赞誉。

  史官手速极快,眨眼的功夫就将三首诗摘抄完毕,而原稿则被文臣拿去品赏,老皇帝笑眯眯地捋胡子看着下?边文官为了首诗你争我?抢好不热闹。

  “派人抄了来,贴至四门石碑供百姓赏析。”

  自有掌科举的吏部

  人员应声而去,这边品鉴诗文的欢闹过?去后,老皇帝居于正中,开始唱名一甲。

  “——以?御试天下?贡士,传朕旨意,册盛言楚为鼎元状元,李兰恪为一甲榜眼,应玉衡为新科探花郎。”

  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盛言楚欣喜掀袍和文武百官齐跪在地高喊陛下?圣明。

  唱完一甲,接下?来就是?选二甲传胪官。

  老皇帝定的传胪官是?俞雅之,俞雅之阔步上前听?封,虽没能超越堂兄俞庚斩获状元,但能考中二甲传胪已经够让俞雅之开心的了。

  毕竟当初要是?听?了俞庚的建议走国?子监赤忠馆肄业,俞雅之定不会有今日大殿的荣恩。

  老皇帝念完鼎甲和二甲传胪的名字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出金銮殿,俞雅之手握金榜圣旨紧随其后,路过?盛言楚身边时,俞雅之璀然一笑。

  盛言楚嘴角弯起,整了整衣裳快步走到俞雅之身后。

  -

  传胪大典另设宫殿,盛言楚忙带着一干即将晋升为小进士的书?生赶过?去,甫一进去,老皇帝已经换了一件大红色龙袍,新科进士还没唱名不能进殿,只能站在殿外。

  盛言楚三人精神抖擞的进去后,大殿四周顿起声乐,阵阵鼓声激动人心,进士们脸上皆绽出笑容。

  俞雅之身为传胪官,这场大典自当由俞雅之主持,只见俞雅之神采飞扬地手持圣旨走到最前边静候,老皇帝直起身,开始第二次唱名三鼎甲。

  大典上,老皇帝声沉如?钟,盛言楚三人的名字一落地,殿外立马有侍卫扬鞭呐喊,传胪大典所设的宫殿回音很强,侍卫的高喊声似是?能穿云裂石震天撼地。

  三声唱名后,远在玄武大街高楼上等候游街的程春娘忽一激灵:“然哥儿,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家楚儿的名字了!”

  “哪?”月惊鸿情不自禁地探头四处张望,险些被后边的人挤出栏杆,好在盛允南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程春娘手往皇宫反向指,兴奋的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道:“在那在那,我?真的听?到了,有人在喊盛言楚!喊得是?盛言楚,还有应家儿郎!”

  玄武街万人空巷,因距离皇宫最近,这一片成了老百姓翘首等金榜的最佳

  地点?,人声鼎沸中,很难听?到皇宫里的高喊声,就在周围的人都认为程春娘站久头晕出现了幻觉时,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悠悠的从玄武主街城门赶了出来。

  里头坐着的正是?在大殿上和盛言楚闹起冲突的五皇子,五皇子依旧是?那副久病不愈气若游丝的可怜相,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形容枯槁颜色憔悴的人一撩开车帘,玄武大街顿时安静几息。

  “娘,抽我?筋钓鱼的五殿下?来了,呜呜呜…”刚还一蹦三尺高想看状元郎的小孩哇得一下?哭了。

  挤在街中央的老百姓脸色骤然一变,也不能说?是?害怕,只是?担心五皇子戏弄他们。

  五皇子只要身子好点?就会跑出来玩乐,分茶攧竹打马藏阄,但凡是?游手好闲的趣子,五皇子哪只脚没沾过??城中纨绔都奉病弱的五皇子为头头,只要五皇子出街,街中必出乱子。

  五皇子见老百姓连连后退不由轻笑,如?古雕刻画的明眸往高楼凭栏的程春娘几人身上一探,就在凭栏一群人惊慌失措时,五皇子嘴唇动了。

  “五殿下?说?了啥?”

  “我?、我?好像听?到了…”

  “快说?快说?——”

  靠近马车的男人双腿发软,哭唧唧地说?:“五殿下?说?他把盛状元打了…”

  “嗐,五殿下?欺男霸女又不是?一日…等会,打谁?”

  “盛状元!”

  “盛盛盛状元?”

  人堆里一下?炸开了锅。

  “新科状元姓盛——”不知?谁激昂的高喊,原地转圈问?,“谁家贡士姓盛?不得了,中状元了!”

  程春娘顿时抚掌大笑,揪着月惊鸿的衣领一个劲的抖:“听?到没听?到没!楚儿中——”

  喜悦过?头,程春娘一抽气竟直直晕了过?去。

  月惊鸿跟盛允南吓得够呛,好在楼中掌柜得知?所晕之人是?状元娘后,立马请大夫过?来诊脉。

  就这样,盛言楚远在宫中等待授官,而京城大街上有关他高中状元的事早已被五皇子一张大嘴巴子说?了出去。

  -

  传胪大典上唯有一甲三人享有三次唱名的机会,三次唱名结束,老皇帝开始给?三人授官。

  一甲三人不用朝考就可以?进到翰林院。

  “

  即日起,授状元盛言楚着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授榜眼李兰恪、探花应玉衡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钦此!”

  盛言楚打头阵一一上前皆旨,三人接旨后,接下?来便是?俞雅之这个传胪官的场子。

  三人退至一旁后,盛言楚率先对着二人拱手恭喜,李、应二人忙跟着拱手。

  这边,俞雅之已经戴了传胪帽站到了大殿正中,盛言楚笑着看过?去,贡院初见俞雅之时,只觉俞雅之长?相过?于秀气,如?今换了一身传胪进士袍目不斜视,竟也给?人一种凛不可犯的严肃之态。

  殿中礼乐声声声入耳,站在殿外进士跟前的礼部尚书?手一挥,之前扬鞭唱名的侍卫又执起长?长?的教鞭沉沉地朝四周甩去,空气中震慑人心的霹雳声散去后,急促的礼号声下?,只听?内侍官一扫佛尘,尖着嗓子喊:“宣新科进士进殿——”

  进士们进殿前已经经过?礼部系统的培训,听?到这声号令,盛言楚忙敛起脸上的笑意,步态从容的走到最前边,李兰恪和应玉衡则顺到第二排,其余进士没有上前,只等俞雅之这个传胪官唱名后再按次序过?去。

  “——授盛言楚,一甲状元。”鸿胪寺官一声呐喊后,盛言楚立刻按照嘉和朝的规矩行君臣礼,嘉和朝以?右为尊,在鸿胪寺官的牵引下?,盛言楚跪拜到龙椅下?边玉龙台阶的右侧。

  紧接着便是?李兰恪和应玉衡,榜眼在前,探花在后,一左一后各跪一人。

  三人当然不可能一直跪着,待鸿胪寺官退下?,三人微侧开身站起来面向群臣和新科进士。

  盛言楚堪堪十六,诸位大臣遥望过?去时,发现新科状元竟比两旁的榜眼和探花郎都要高一些。

  见众人打量自己,盛言楚微笑地挺直肩膀,大大方方的任由众人的目光游离在他身上。

  小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个子矮天天暗自神伤,尤其是?见过?菊表姐的夫婿柳安惠后,他一度以?为自己今生就是?个矮子。

  但转念一想不应该啊,他那渣爹是?大高个,娘个头也不低,大舅程有福身材威武,表哥程以?贵也是?一个硬邦邦的猛汉,怎么轮到他就成了又矮又瘦的的小萝卜丁?

  不信邪的他开始狂补肉类和蔬菜,那两年他吃得牛肉卷和羊肉卷能塞得下?两个小公寓,辅以?合理的健身锻炼,过?了十二岁后,他的个头就跟春日田埂上的野草一样,一天一个样,慢慢的,他比他娘高了,比大舅高了……

  今日盛言楚穿得是?朝中统一派发的红色进士服,红色衬肤白,艳丽的装扮丝毫不减少?年周身的气度,状元独有的镶金红玉盘扣将少?年窄腰勒得格外的惹人注目,颀长?的身段再配上俊秀的脸庞,众臣子不由感?慨一声风华正茂恰少?年。

  有几个耐不住的臣子开始思虑将家中哪个女儿嫁给?盛言楚好,虽说?要将女儿生得嫡子让出,但他们家中多得是?庶女。

  庶女能嫁给?状元郎是?庶女的荣幸,何况嫡子给?的是?卫敬,卫敬身为漕运总督,若能用庶女的孩子和卫敬牵上线,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往他们嘴里砸!

  臣子们浮想联翩时,传胪官俞雅之奉诏开始唱名。

  “二甲第二名,寿满如?。”

  “二甲第三名,裘和景。”

  聆听?唱名的盛言楚咋舌,裘和景…是?那个在临朔郡乡试贡院帮过?他的人。

  “二甲第三十五名,余添。”

  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二甲第一百名,薛兴禧。”

  和裘和景一样,都是?昌余书?院的人。

  ……

  全?程听?完后,盛言楚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江南府的确称得上是?文臣大府,余下?的二百多人,有三成都是?江南府的人。

  俞雅之唱到后边嗓子都快哑了,好在只需唱一次,唱名结束后,传胪大典渐进尾声。

  接下?来就是?进士们最为向往的游街环节了,不过?在这之前老皇帝先行一步离开传胪大殿,而跟随在后的翰林院官员会将金榜拓印四份着人传到京城四大街。

  今年因为有五皇子搅局,以?至于盛言楚踩着丹陛石刚从天南门出来就听?到了外边百姓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就在盛言楚纳闷时,已经稳稳坐在马背上的李兰恪颠着马儿过?来。

  “定是?五殿下?往外传的,五殿下?顽皮,他在皇上跟前没能讨到好处,这会子指不定搁哪家酒楼说?你坏话

  呢!”

  盛言楚先是?一愣,旋即笑开,摸了摸胸袋,修长?五指再度展开时上面静静躺着两枚绿色的薄荷糖:“那年五殿下?去临朔郡,曾吃这个吃吐了血。”

  丢了一枚进嘴,薄荷的清爽嗖得一下?席卷全?身。

  马上的李兰恪伸手拿起一枚,闻了闻后笑了:“我?道五殿下?为何吐血,这夜息香性凉,他一个病歪歪的人吃这个哪里受着住?”

  说?着将薄荷糖往空中一抛张口接住。

  盛言楚挑眉,薄荷糖,也就是?夜息香,夜息香的确是?解暑用的清凉药材,但当年五皇子吐血是?故意装病骗过?潘才?等人的监视…由此可见,五皇子应该并不畏寒,至于常年卧病……

  呵,谁知?道呢。

  -

  盛言楚没接触过?马,但他骑过?盛小黑这个大狗勾,侍卫将红鬃马牵过?来后,盛言楚扶了扶头上的金花乌沙状元帽,一手抓着马背上的缰绳,微一提力人就翻身越上了马背。

  站在远处等着看盛言楚上马闹笑话的闻人将军一干人见状脸一黑。

  “谁说?新科状元是?羸弱书?生来着?”

  襄林侯心头不快,恨声冲闻人将军低吼:“老夫瞧着此子比你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都要利索,殿堂之上尚且有皇上看着,你就敢给?他脸色看?谁借你的胆子?”

  闻人将军心头一阵惶恐,赌气辩解:“侯爷,此子是?因金家恩典才?得以?科考,他一朝中状元,受惠的自然是?卑贱低下?的金家,金家这几年处处和侯爷您作对,属下?气不过?才?扔了那人的考卷。”

  “胡闹!”襄林侯涨红了老脸,一肚子火气冲着闻人将军,“再不喜金家也要给?新科状元面子,如?此莽撞行事,朝中那些文臣怎肯效力太子殿下??蠢货混账羔子——”

  当着一众侍卫的面骂,闻人将军倏地气恼低下?头

  “外祖父…”太子忙拦住刹不住火的襄林侯,“闻人将军行事虽不妥,但终究是?为了外祖父着想,外祖父且消消气。”

  襄林侯常年行武,即便胡子头发白如?雪,双目含威依旧,眼若饥鹰,便是?有太子的劝阻,襄林侯依然没有轻饶闻人将军,责骂一顿后,闻人将军之后还受

  了十下?军棍。

  站在午门下?的太子见襄林侯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双手不由蜷紧,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

  天南门下?,盛言楚骑着马跟着礼部堂官悠哉地往门外走,出了宫门,一行人来到悬挂科举金榜的长?安门。

  长?安门是?外廷和后宫的交接之处,此时门下?站了一堆宫女太监看。

  宫壁上雕了一大串人名,这些人都是?老皇帝在位期间取中的进士名单,盛言楚从旁经过?时侧头多看了一眼,上边的人名就跟上辈子放映的电影片尾一样,一帧一帧的字从眼前略过?。

  上面有好多他熟悉的名字,义父卫敬,张郢,戚寻芳,俞庚……最前边一张金榜雕刻的印记比较新,他一眼就看到了‘盛言楚’三个大字。

  宫里的树很低,没有草木挡风,居于马背上的盛言楚能感?觉到劲风往脸上席扫,他微抬起手压着头上的状元帽。

  马儿忽然颠跑起来,盛言楚下?意识的去抓马绳,顾此失彼,头上的帽子啪得一下?掉落,盛言楚腰往后一仰,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将状元帽接到手中。

  这一幕落到身后的进士们眼中后,进士们不由鼓掌叫好。

  许是?闹出的动静有点?大,长?安门下?看榜的人皆扭头看了过?来。

  “那就是?新科状元么?”说?话的人是?老皇帝最疼的公主十公主,年方十四,宫中人唤为朝荷公主。

  光从称号就能看出老皇帝极为喜欢这位公主,朝荷,不就是?嘉和朝反过?来念吗?

  朝荷公主话一落,立马有宫婢福礼回应:“此人正是?新科状元,今年才?十六岁,南方临朔郡人。”

  “才?十六?”朝荷公主葱指般的手指向盛言楚,刁蛮道,“你去喊他过?来见本公主。”

  “这…”宫女愣了,目露艰难的看着朝荷公主,“公主,进士游街的吉时马上就到了,这会子喊状元郎过?来会耽——”

  “误”字还没吐出来,宫女的嘴就说?不出话来了,朝和公主擦了擦倒刺骨戒上的血,冷笑而又嚣张的看着趴跪在地满嘴呕血的宫女。

  “现在能去请状元郎了吗?”

  宫女急得磕头,去请盛言楚会误了时辰因而得罪老皇帝,不去

  请会得罪刁蛮任性的朝荷公主,两难之下?,嘴上受了重伤的宫女只能咽下?血水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贱婢!”

  朝荷公主尖声怒呵,手中的骨戒砰得一下?朝宫女打去,骨戒上淬了好几根狰狞的骨刺,一巴掌扇过?去后直接扇得宫女脸颊高肿,道道凌厉的血痕惊得眼神好的盛言楚眉头紧锁。

  “深宫之内,谁这么大胆敢这般辱打宫女?”应玉衡瞳孔猛地一沉。

  李兰恪已经坐到马上不好下?来,便招手让旁边行走的太监过?去看看宫女。

  见盛言楚和应玉衡皆一脸困惑和不忍,李兰恪下?巴往远处跋扈娇艳的朝荷公主身上抬了抬,冷硬着嗓音:“还能是?谁?此人既是?太子的表妹又是?太子的亲妹妹,若说?五殿下?是?个欺男霸女的小霸王,那这朝荷公主就是?无?法无?天的弥勒佛,今日不过?是?扇打一个宫女罢了,前两年更因一宫女名字有‘荷’字,朝荷公主竟喊着要剥那宫女的皮!”

  “好生恶毒。”应玉衡呸了声。

  盛言楚牵着马绳继续往前走,闻言歪歪头:“在宫中如?此喊打喊杀草菅人命,皇后都不整治她么?”

  “皇后怎么管?”

  李兰恪压低声音,“朝荷公主乃官家宠妃容妃所生,容妃和太子淑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有这二妃在,皇后之位形同虚设,不过?这两年皇后因为四殿下?在前朝卖力的缘故,整顿六宫的权利倒也在慢慢的往手中拢,可惜……”

  “可惜什么?”盛言楚追问?。

  李兰恪五官扭出狠厉,唾弃道:“可惜朝中兵权大半都在太子外祖襄林侯手中,有襄林侯在侧,淑容二妃就等同于副后,那朝荷公主在后宫横行霸道闯了事又有谁人敢指责?”

  盛言楚一时无?言,太子能越过?中宫之子四皇子坐上东宫之位是?因为襄林侯,朝荷公主在后宫残暴不仁也是?因为襄林侯,若除掉襄林侯……

  午后的风呼呼吹过?来,盛言楚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忙抬头扶正状元帽,脑海中那些胆大的念想随着长?安门外的锣鼓声顿时消失无?存。

  -

  出了长?安门便有禁军在前开道,盛言楚手中的缰绳被侍卫牵着,空出

  手,盛言楚忙将金花乌纱帽带子系紧。

  进士队伍进到主街 ,等候在主街的老百姓顷刻沸腾起来,老百姓们欢呼雀跃的跟着队伍□□,不时有人仰着胳膊递花给?进士们,才?在玄武街走了一会,盛言楚怀中就塞了好几捧鲜花。

  行至高楼旁时,盛言楚抬眸往凭栏上张望,一群人中,他和轻松地看到了他娘、然舅舅还有盛允南。

  “娘,然舅舅,南哥儿——”盛言楚学着其他进士一样冲着人堆里喊。

  程春娘激动得晕过?去后就一直捏着帕子捂嘴抽泣,见儿子身着红服身骑高马往这边来,程春娘一下?没忍住,泪水滚滚而落。

  月惊鸿一手揽着程春娘防止后边的人将程春娘挤下?去,一手接过?盛允南递过?来的一束杏花枝,满面荣光地喊:“楚哥儿,看这——”

  盛言楚抬手挥舞,眼底的笑意加深,这一笑惹得凭栏上的少?女们顿时捂脸尖叫,手中扬起的帕子或是?荷包像夏日的骤雨一样急速地往盛言楚身上砸去,盛言楚忙扯袖挡脸。

  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出生大家,所用的荷包里边塞了不少?边角碎银,盛言楚可不敢学周边进士大着胆子去接,弄不好会砸伤脸毁容。

  “都别砸,别砸伤了——”月惊鸿急得忙伸出手拦身边的小姐们,小姐们见月惊鸿容貌俊美俏似马背上的新科状元,当即停手呆呆地仰着脑袋看着月惊鸿。

  就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擦着她们的脚挤进来。

  “什么东西过?来了?”

  低头一看,盛小黑龇着大白眼雄赳赳气昂昂的抬着肉爪。

  人太多,盛小黑一时挤不进去,正抬着黑爪子想着插进人堆缝隙中溜过?去时,小姐丫鬟们纷纷捂着脸大叫。

  “有凶犬!”

  “啊啊啊,别过?来呜呜…”

  ……

  凭栏处登时一阵兵荒马乱,你推我?搡中,竟让出一条空道给?盛小黑。

  “小黑,过?来。”月惊鸿笑吟吟地招手。

  盛小黑冲紧贴着柱子的几个少?女吼了声,少?女们吓得忙闭上眼喊娘叫爹,盛小黑鼻子喷出热气,摇着尾巴得意洋洋地往月惊鸿身边跑。

  -

  街上,盛言楚和程春娘遥遥相望几眼后便收回视线和周边

  的百姓谈笑,游街队伍刚出玄武大街,忽听?后边传来惊慌失措的疾呼。

  “谁家的大黑狗?”

  “我?的天,快快退后,小心被咬…”

  大黑狗?

  盛言楚猛地回头,只见盛小黑像锐利的箭刃一般风风火火地冲他这边跑来。

  “小黑!”盛言楚欢喜一笑,盛言楚几步就跑到了马儿身边,嘴里衔着一只红云般艳态娇姿的杏花枝。

  盛小黑和马儿并肩齐驱后,盛言楚以?为是?要送花给?他,谁料盛小黑忽凛起目光瞪向盛言楚身下?的红鬃马,马儿似是?感?受到恐吓,前蹄抬起仰着脖子嘶吼一声,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牵马的侍卫都有些手忙脚乱。

  盛言楚颠得胸腔膈得疼,狼狈地趴在马背上以?为要接受老百姓的笑话时,忽马儿挣脱开侍卫的手原地抖起来,盛言楚一个不慎被抛出马背。

  “盛贤弟!”李兰恪和应玉衡大叫。

  周围百姓皆捂着眼不敢看,禁军脸色一变,忙飞奔过?来想抱住被甩出去的盛言楚,可惜迟了一步。

  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的盛言楚只觉失重感?就跟深海里的潮水一样将他重重湮灭,就在他心念完了完了他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时,忽听?几声尖锐的狗吠。

  一个天旋地转后,盛小黑竟稳当当的接住了盛言楚。

  周围顿起阵阵喝彩和欢呼声。

  “这狗好生厉害,一个大活人竟也扛得动!”

  “刚才?也太危险了,若不是?这狗,盛状元怕是?……”

  摸着身下?软和的绒毛,再看看盛小黑得意洋洋地昂着头求他撸毛的眼神,盛言楚当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狗勾驼人的狗毛病又犯了!

  果不其然,下?一息,盛小黑四爪腾起猛地往朱雀大街跑去。

  盛言楚双手揪着盛小黑的大耳朵,浓郁的花香随着缕缕春风呼啸迎面擦过?,在狗背上驰骋几丈远后,盛言楚忽觉神清气爽的很,渐渐将手从盛小黑耳朵上挪开。

  “啾呼——”身后的李兰恪吹了声口哨,扯过?禁军手中的马鞭,大笑道:“骑马游街就该像盛贤弟这般潇洒才?对!”

  说?着一夹马腹,冲后边的应玉衡朗声道:“应兄,我?先行一步!”

  “哎呦,我?的祖宗

  !”混在进士队伍旁的内侍官见状元榜首皆飞驰而去,当即拍大腿对身边的小太监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前边看着!”

  游街只有鼎甲三人能身骑大马,见盛言楚和李兰恪飞奔而去后,应玉衡笑得如?沐春风,百姓以?为应玉衡也要扯马缰,谁知?应玉衡一点?都不着急,还跟后边的进士调侃:“我?应某居于第三探花之位竟也有骑马开道的一天…”

  后边步行的进士巴不得应玉衡走慢些,若应玉衡也学着盛言楚和李兰恪奔腾而去,那他们这些二甲三甲进士如?何追的上?

  -

  这边,盛言楚和李兰恪先行一步进到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的人并不比玄武街少?,甫一进去,盛言楚就闻到了阵阵花香,抬头一看,呵,路边或是?凭栏处的男女老少?皆编了花环戴在头顶。

  盛言楚下?意识去摸耳朵,对哦,他今日还没簪花呢!

  盛小黑心有灵犀的扭头,望着沾满涎水的红云杏花枝,盛言楚哭笑不得的接过?来。

  敢情他中状元簪的花是?一只狗勾衔过?来的?

  “娘,状元骑大狗!”旁边的小孩羡慕的摇晃大人,指着盛小黑:“我?也要我?也要!”

  盛小黑呼出一口气,越发的得意,脚下?的速度不由加快。

  盛言楚掏出帕子正擦拭着杏花枝上的口水,乍然见盛小黑发疯地往前冲,惯性使然盛言楚下?意识的往后仰,为了不甩出去,盛言楚用力的拽住盛小黑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盛小黑吃痛,脚下?一个打滑往旁边的巷道一歪。

  就在这时,巷道中冲出一人。

  “姑娘小心!”

  盛言楚暗叫一声不好,揪狗耳朵的力度一下?加深,盛小黑呜呼哼叫,竟在撞人的那一瞬间刹住了狗蹄。

  华宓君被盛小黑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呵得往后一倒,后边两个丫鬟手快地将人拖住,华宓君就这样半仰着脑袋。

  一抬头,见狗背上坐着盛言楚,华宓君跳虾一样站起来惊呼:“小书?生,你怎么在这?”

  盛言楚两目低垂,尴尬地摸了摸已经折腾的花落干净的杏花枝,羞惭红脸:“冲撞了华小姐实在对不住,我?……”

  华宓君歪着头打量着身着进士服的盛言楚,见盛言楚帽子上没簪花,而手中唯一一束杏花也只剩个光杆,华宓君脸颊烧红,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红杏往前一伸,眉眼生春:“小书?生,不若我?来替你簪花?”【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