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玄幻小说 > 劝娘和离之后(科举) > 162、第 162 章【三更合一】
  楼彧倏然变了?神色, 瞬即又?道:“盛大人,你?是?做官的人,断案需讲证据, 虽有物?证, 人证呢?”

  来时楼彧打听到那个被盛言楚从密室救出来的男子已?经死了?, 而狱中的万子珍还没画押, 也就是?说, 这案子盛言楚没办法武断。

  盛言楚双臂轻搭在椅扶上?,闻言微微一笑?:“楼老?板此言差矣, 万家枯井二十余具,密室一具,这些都不?是?人证吗?”

  楼彧身子猛地坐直,启齿低吼:“那是?死人!”

  “死人中还落着一个‘人’字呢!”盛言楚笑?容顷刻收紧,手砰得一下拍桌站起身,“难道在楼老?板和万子珍眼里,这些死人就不?是?人?”

  冷嗤了?一声, 盛言楚厉声呵斥:“也对,万子珍有胆拘禁良民?痛下杀手, 靠得不?就是?你?这个义兄吗?!楼老?板区区一介商贾, 哪来的势借给她??能叫她?在陵州城做霸主?果真是?天高皇帝远,一个盐商竟成了?南域的土皇帝,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屈尊享受多年的楼彧被这劈头一骂气得脸色铁青, 后槽牙咬得咯嘣响, 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染就阴鸷,如秃鹰一般死死得瞪着盛言楚。

  盛言楚故意忽略脖间青筋暴起的楼彧,继续挑拨:“本官若想杀万子珍…哼,那些死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本官要他们说什么,状纸上?就写什么!届时是?秋后问斩还是?凌迟,皆由本官定夺!”

  “至于楼老?板,不?过是?个小小盐商罢了?,骑在陵州知?州府的头上?作威作福不?能够?还是?说给楼老?板撑腰的人能越过朝廷从五品大官来杀了?本官?”

  一声质问逼得楼彧像是?被人用刀狠狠扎了?胸口,怨气横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喘得异常厉害。

  盛言楚看了?他一会,脚步微移,余光瞥向通判府所在的方向,见阁楼上?现?出一抹红布,盛言楚拉起盛小黑就往楼下走。

  “盛大人这是?要去哪?”楼彧扬起脖子阴恻恻地笑?,笑?声之下,外边楼梯咚咚地剧响,应该上?来了?不?少人。

  楼彧坐回椅子,抬起头满眼

  怨毒地看着盛言楚,尖利道:“你?我同为商人,我这才?忍你?半天,不?成想你?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既这样,盛大人可就别怪楼某对您不?客气!”

  盛言楚对楼彧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有些失望,睨了?眼以为胜券在握的楼彧,扭头就牵着盛小黑继续往外走。

  楼彧心?头一紧,暗忖盛言楚难道听不?懂人话?

  眼瞅着盛言楚人出了?屏风要下楼梯,楼彧忍不?住挪到窗前往通判府那条路上?张望,他的人还没有给出信号,也就是?说——

  “还不?快拦住他!”楼彧有心?要劫狱,自是?要将盛言楚困在净水楼。

  楼彧的一声爆呵使得门外不?知?何时举起刀剑的奴仆在一瞬间团团将盛言楚堵在楼梯口。

  盛小黑怒而龇牙护住盛言楚,楼彧只交代他们拦住盛言楚,故而这些人没着急动手,只和盛言楚僵在那。

  盛言楚知?道这些人在拖时间,他每动一步,这些人手中的刀就靠得越近,盛言楚可不?想等阿虎带通判官兵过来时,这些人将他挟持为人质。

  瞥了?眼四周寒意满满的刀剑,盛言楚瞅准机会,拔出小公寓里的弯刀猛地冲向左前方一处空隙,站在那的男人不?敢伤了?盛言楚,便提着刀往旁边躲,正?好方便盛言楚逃出生天。

  盛小黑配合的十分默契,一跃蹲身驮起盛言楚就往门外冲。

  “一个个都是?饭桶吗!”楼彧怒而踹飞凭栏,快步行至楼下,手一挥,狠厉道:“是?死是?活不?论,谁将他抓住,楼某赏银千两!”

  “爷…”女掌柜有些迟疑,“此人是?朝廷命官,咱们这就样杀了?不?妥?”

  举刀的小厮们皆不?敢往前走,面上?犹豫不?决。

  楼彧却不?当回事,冷着脸不?悦道:“朝廷命官又?怎么了??陵州山抖海深,处处都是?掉人命的地儿,说他没长眼睛摔死淹死了?又?如何?”

  有了?借口,几个馋银子的小厮立马往门口奔来。

  盛言楚骑着盛小黑立在门口久而出不?去,这楼彧是?死了?心?想将万子珍从通判牢狱劫走,门上?的铁链缠了?一圈又?一圈,就连盛小黑都没咬断。

  眉

  头拧成一团,瞥见后面的小厮们拖着刀很快行至门口,盛言楚当下顾不?上?许多,躬身将柳持安送给他的弓.弩从小公寓里拿出来。

  乍然看到盛言楚手中的小小弯刀变成了?长弓,猫腰靠近的几人当即顿住脚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盛言楚没做停留,拉起弓就冲最近的一人射去,多年的自学挽弓技术还不?算太差,射右大腿不?小心?射中了?脚掌,偏是?偏了?些,但射中了?不?是?么?

  见盛言楚来真的,几个小厮也没再拘着,驮着大刀顺势砍了?过来。

  盛小黑带着盛言楚忙屋子跑,只这样一动起来,盛言楚便很难再射中,箭箭都射了?空。

  站在一旁的楼彧似乎十分享受盛言楚被人追杀的快感,躲着刀剑的盛言楚暗自呸了?一声人渣,忽冲盛小黑.道:“往门口跑。”

  跑得欢的盛小黑得令,飞速的往门口奔去,几个小厮嘿嘿一笑?,门被堵着,盛言楚往那走岂不?是?死路一条。

  就在几把大刀齐齐挥过来时,盛小黑一个猛打弯蹿出高空,只听‘铮’得几声响后,门上?环绕的铁索被几人砍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盛小黑蹬着几人的脑袋跑了?出去。

  屋外阳光正?好,逃出来的盛言楚没着急走,而是?骑着盛小黑回身遥望追上?来的楼彧。

  楼彧赶来时,阿虎正?带着两队通判兵张罗着将净水楼围了?起来,楼彧愈发心?慌,怎么赶来的不?是?他的人?珍妹没救出来?

  “都给本官抓起来!”盛言楚一声令下,通判官兵立马上?前逮楼彧身边的人。

  “滚开!”楼彧吸足了?一口气,抬脚去踹官兵,憋红着脸威胁道:“我看谁敢乱来,连你?们的知?州大人都要敬我楼某人三分,一个小兵焉敢对本大爷下手!”

  盛言楚疾言厉色道:“还愣着干什么?楼彧意图残杀本官是?死罪!本官倒要看看,朝中有谁能护得了?他!”

  官兵们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在陵州城听了?太多有关?楼彧的传闻,几人此刻心?里还是?有些胆怯。

  盛言楚轻叹了?口气,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些人还不?敢得罪楼彧,足以可见平时楼彧在陵州城

  是?何等的嚣张气焰。

  陵州官兵怕楼彧,阿虎不?怕,一手抡着绳索,一手持刀,昂首往楼彧身边走去,楼彧连连往后退,自是?有人护着楼彧和阿虎厮杀。

  盛言楚悄悄从盛小黑身上?跳下,拉满弓箭瞄准楼彧。

  “小心?!”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盛言楚一分神,手中的弓箭一下射偏。

  官兵们虽惧怕楼彧,但还是?要护着盛言楚不?被楼彧的人所伤,盛言楚一连射了?三支都没能伤到楼彧,射第四支时,阿虎心?有灵犀的往楼彧身上?一扑,两人瞬间撕缠在一块。

  盛言楚在慌乱的混战中再次拉弓,半眯着眼定定睨着楼彧,好不?容易等阿虎桎梏住楼彧,正?准备松开手中的弓箭时,忽从身后飞来一块残破的木板猛地朝他左臂砸来,那人用了?十足的力,尖锐的木条划破皮肉后刺啦往下一扯。

  剧痛下,盛言楚手中的箭弩砰得一下朝前射去,偏了?,只射中了?楼彧的左肩。

  楼彧痛得跪倒在地,阿虎趁机将人用绳索紧紧绑住,其余和通判兵厮杀的人见楼彧被逮,纷纷撂下刀剑四处逃窜。

  “不?用追了?。”盛言楚喊住几个试图跑去抓人的官兵,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感行至楼彧跟前。

  楼彧哪里遭过这样的罪,痛得冷汗涔涔往下淌。

  盛言楚居高临下地觑着楼彧,冷笑?一声:“楼老?板调虎离山想趁本官不?备去劫狱?你?莫不?是?觉得天下官员都是?傻子不?成?万子珍心?理扭曲,本官怎会将她?拘禁在大牢等着你?去救?”

  “你?把珍妹藏哪了??”楼彧惨白的唇瓣颤抖,急急道:“盛言楚,你?不?许杀珍妹,你?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盛言楚微微一笑?不?言语,就是?不?说楼彧心?里才?慌,拔高声线大吼:“你?有种冲我来,抓着女流之辈撒气算什么好汉…”

  盛言楚摆摆手,阿虎忙脱下袜子将楼彧的嘴堵住:“带走!”

  楼彧被突如其来的臭味熏得睁不?开眼,阿虎狞笑?,坏心?的将袜子往楼彧嘴里紧了?紧,楼彧呼吸难受,直直翻了?个大白眼就晕了?过去。

  人一带走,强撑着

  精神的盛言楚脚下一软跪倒在下。

  “爷——”阿虎吓了?一大跳,忙蹲下身去查看盛言楚的伤势。

  左臂被木刀划出一条大大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白色亵衣,盛言楚咬牙将紧贴着伤口的湿淋袖子褪下,待看到皮肉上?外翻的伤口,阿虎倒吸一口凉气。

  “咋伤得这么重?”阿虎心?咯噔一下,忙蹲下身去驮盛言楚。

  伤口暴露在外后,盛言楚实在疼得不?行了?,垂下手臂后昏睡了?过去。

  -

  血液浸透衣衫的盛言楚被抬回通判府时,华宓君和程春娘两人看到后,当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意识不?太清晰的盛言楚犹记得左臂上?有小公寓的印记,从阿虎背上?挪至床上?后,盛言楚死活不?让御医帮着看伤口。

  “不?要让大夫进来…”昏迷中,盛言楚执着地喃着这句话。

  华宓君焦急地不?行,只丈夫不?愿意让大夫近前,想了?想,华宓君便道:“将药和绷带给我,我来给楚郎上?药。”

  又?对御医们赔罪:“还得劳烦太医们隔着屏风教?教?我才?好。”

  几位太医对盛言楚这种不?准近前就医似乎早已?见怪不?该,他们几人都在宫里伺候过娘娘,娘娘玉体不?得窥见,他们便守在外边言传教?给宫婢去操作。

  程春娘想说她?儿子都伤成这样了?,定是?在说浑话呢,正?准备拉着大夫进内屋就诊时,华宓君按住程春娘摇摇头。

  触及床上?儿子手臂上?的伤口,程春娘紧咬双唇,对对对,那年儿子虽只给她?看了?一眼,但她?现?在还记得那枚淡淡的睡莲印记。

  婆媳二人一个汲热水帕子将盛言楚伤口上?不?停冒出的血水按住,换了?好几盆水后,皮肉外翻的伤口终于洗清。

  “盛夫人,快将药箱右下角小格子里的药粉撒到盛大人的伤口…”

  华宓君噙着泪按大夫的吩咐上?药,手一抖,药哗啦一下掉多了?,昏睡中的盛言楚疼得低吼一声,以防盛言楚挣扎,程春娘忙半跪压到盛言楚的左手手掌上?。

  疼痛令人头脑清醒,盛言楚恍惚听到大夫让他娘替他缝伤口,特质的针线刺破皮肉咔咔的来回穿梭,浓重的血

  腥味下,盛言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惨白的脸颊上?流淌过两行泪水。

  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疼入心?扉不?能言语之际,盛言楚努力张张嘴,惊疑不?定地看着床边两个女人。

  “…你?们…是?不?是?忘了?给我撒麻…沸散…”

  说完这句话,盛言楚疼得实在受不?住了?,呜咽呻.吟几声后便昏痛了?过去。

  剪端羊肠线的程春娘猝不?及防扔了?剪刀,华宓君泪眼盈眶,忙飞扑跑去质问御医怎么没让她?撒麻沸散,又?问麻沸散在哪,御医叹气摇头。

  “药早前全部让季大夫拿走了?。”

  季大夫要给封长生拔鳞,余下的药都还在宋城封家存着。

  华宓君踉跄了?两下,忙问可有其他的止疼药,御医说有:“苦的很,药效并不?太好…”

  “先拿来。”华宓君忍着孕吐,伸手找御医要。

  一共三颗,盛言楚昏迷不?张嘴,华宓君便掰开盛言楚的唇,学着人工呼吸的样子,以唇渡药。

  那药是?真的苦,华宓君舌尖不?过才?舔了?下就苦得说不?出话来。

  疼晕的盛言楚是?被嘴里的药苦醒的,那药也的确和御医说得差不?多,药效很慢很苦,盛言楚咕了?好几壶水都没能将口腔里的苦味洗去。

  “送送太医。”盛言楚撇开头。

  华宓君会意,拉着程春娘走出屏风,送走太医后,程春娘忙去后厨着人炖补品,华宓君则进到内间服侍。

  扶着长发尽湿的盛言楚靠坐到床头,华宓君满心?愁绪,目光触及盛言楚左手臂上?的淡淡睡莲印记,旋即一言不?发出了?屋子。

  适才?婆母缝伤口时,特意绕开了?那朵莲花印记,可惜那印记还是?遭外力划破了?一道口子。

  罢了?罢了?,华宓君强笑?一下,躲着不?让御医看的印记肯定大有来头。

  -

  门合上?后,盛言楚睁开沉重的眼皮,屋内静得可怕,耳畔传来华宓君在外交代阿虎不?要进来打扰他休息,脚步声渐远后,盛言楚长吁了?一口气。

  进到小公寓,盛言楚来到一楼堆满的白雾玻璃瓶处,单手拧不?开瓶盖,他便用脚将玻璃瓶往墙上?踢,几道清脆声后,一股股浓白的雾

  气将盛言楚包围。

  也不?知?是?御医的苦麻药起了?效果,还是?白雾,总之伤口上?的痛感渐渐变小,不?一会儿就只剩蚂蚁蜇人的酸麻感。

  其实伤口并不?大,坏就坏在深可见骨,瘫软在沙发上?歇息片刻后,正?准备回屋时,忽听二楼书房处传来一声巨响。

  跑到二楼一看,盛言楚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

  小公寓里的灯常年不?关?的,此刻漆黑的窗外,拔地而生起了?一颗粗硕的大树,葱郁的树叶上?挂着厚厚一层冰溜。

  盛言楚走过去时,刺骨的寒风呼呼地扫着他的脸颊,若非他现?在穿着一身单薄的夏衣,他还以为陵州城进到寒冬了?呢。

  随手抄起一件袍子披上?,盛言楚缓步往窗边走。

  白雪覆盖的高树宛若套了?银装,盛言楚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摸高耸至窗前的树叶。

  是?真的!不?是?幻觉!

  明亮的雪光下,盛言楚依稀能看清窗下的景象。

  苍天大树下应该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手探出后不?一会儿就冻得发僵发紫,可见窗外气温十分的低。

  盛言楚身上?还有伤,不?然放在平时,他定会顺着树干爬到下边查探一番。

  寒风太过凛冽,只着大氅的盛言楚站在窗边根本就抵挡不?住鼓鼓风刀的侵蚀,才?关?好窗户,盛言楚就听到外边有人惊呼喊。

  -

  华宓君亲自端来一碗撇去厚重油水的鸡汤,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床,华宓君放下碗摸了?摸,床榻上?的被单还是?温的,人应该才?走,可她?一路过来时都没见到丈夫。

  且门关?得好好的。

  华宓君在屋子来回张望了?两圈,见几处窗格外和橱柜里都没躲人,华宓君眉目间笼罩上?一层惊慌。

  不?会是?楼彧的人进来将人劫走了??

  才?扭身去喊阿虎,下一息就见盛言楚从屏风后钻出来单手朝华宓君来了?一个山贼抱。

  腾空飞起后,华宓君下意识的出拳打人,双眸一低,正?好和盛言楚扬起的笑?脸相对。

  “楚郎?”

  抱着她?的男人左手臂上?圈了?厚厚一层白绷带,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脑后,半边身子裸露在外,此人不?是?盛言

  楚又?是?谁?

  “你?…”华宓君吞吞口水,摸着咚咚打鼓不?停的胸口,张口结舌道:“你?、你?刚去哪了??”

  盛言楚抱着华宓君往厢房内走,屋外阿虎听到华宓君之前的呼叫声推门进来,隔着朦胧的蚕纱屏风,恰好看到小两口纠缠在一块的身影,阿虎嘿笑?,蹑手蹑脚将门又?合了?上?来。

  屋内,盛言楚将华宓君轻轻放置到床边,对于自己刚才?消失去了?哪里并没有明说。

  华宓君也没有追问,挽着盛言楚脖颈的手臂松开后,华宓君多看了?一眼掌心?。

  是?一小片化得差不?多的雪花。

  再过几天才?到八月,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要下雪也要到九、十月…那这雪花是?从何而来的?

  盛言楚出来时头发丝上?还挂着星星白雪,是?探头看小公寓窗外景况时不?小心?蹭到了?,一出小公寓,陵州城的热浪便瞬间将这些雪花吞噬,华宓君能摸到实属意外,毕竟雪花在盛言楚头顶存留的时间太短了?。

  灌下一碗鸡汤,华宓君找来棉签给盛言楚自己咬伤的嘴唇上?药。

  上?好药,夫妻两圈抱在榻上?说闲话,盛言楚伤得是?左臂,华宓君便和盛言楚调换了?睡觉的位置,女外男内。

  聊起对万子珍的处置,盛言楚说得很简短。

  “万子珍留不?得,我已?写了?折子欲递送京城,此女身上?背着的人命不?是?一条两条,这般草菅人命的狠毒之人 ,官家定不?会轻饶了?她?!”

  通判官当然有权断案,但万子珍不?是?那等普通罪犯,无冤无仇就将良民?掳进万家做赘婿,继而加害,这样胆大包天的行径曝光后,楼彧竟还敢劫狱,更甚者,想杀了?他这个通判官一了?百了?,此等肆无忌惮的作为若不?遏制,陵州城岂不?是?要改名为楼州城?

  华宓君手轻轻覆在盛言楚左臂绷带上?打圈,心?疼不?已?,忽想起一事,仰着脑袋道:“楼彧这人,我前些年陪老?祖宗回宋城时听到一些传闻,此人的坏胚子比之万子珍不?遑多让。”

  盛言楚感觉左臂隐有痒意,想抓,可又?怕伤口崩裂,只好抬起胳膊在床板上?蹭蹭。

  “?”华宓君双手握住他的手,“可是?我碰疼了??”

  “不?是?。”盛言楚摇头,如实道:“有点痒。”

  “痒?”华宓君楞了?下,旋即捂嘴笑?:“楚郎莫不?是?疼糊涂了??要痒也得过两日,等伤口上?的肉长好了?才?会发痒。”

  盛言楚扯了?扯嘴角笑?笑?,片刻方道:“你?还没说楼彧怎么了?呢?”

  华宓君垂着眸子,一双手就着绷带上?垂下来的两缕细丝编起络子,闻言肃声道:“楼彧二十啷当岁时,曾和宋城一个叫妙娘的女子有过姻亲,那女子和我说过几回话,我那年家中才?遭变故…”

  撇了?下嘴角,华宓君续道:“老?祖宗和我回到宋城不?久,好些宋城官员便带着家里的姑娘陪我说话散心?,其中就有妙娘。”

  “妙娘当年还未及笄,其父虽疼爱她?,可惜早年丧母…继母对她?算不?上?坏,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妙娘和我说她?爹忙于在官场上?奔波,便将她?的亲事交给继母打理,那继母为了?秘密帮家中弟弟还账,就将妙娘半送半卖给了?楼彧。”

  盛言楚挠了?挠手臂,听到这不?由露出后怕,暗暗庆幸华宓君得亏有李老?大人庇护,不?然下场和妙娘怕是?……

  “后来呢?”盛言楚追问,“妙娘有没有嫁给楼彧?”

  华宓君摇摇头,眼角酸涩:“妙娘连及笄的日子都没熬过就去了?。”

  盛言楚大惊:“谁害得,楼彧么?”

  华宓君又?摇头,紧接着又?点头,哽咽道:“当年这事在宋城还闹了?好大一阵风波呢,外边谣传妙娘在出嫁前和家中小厮苟且被楼彧的人逮住了?,因受不?住耻笑?,妙娘便草草用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这…”盛言楚唏嘘不?已?。

  抹开泪,华宓君铿声道:“我断断不?信妙娘和小厮鬼混,她?来我家开导我时,曾给我看过她?缝得喜帕,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擅女红,如今会点缝补的手艺,全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我瞧她?欢欢喜喜的缝制喜服,想来是?心?甘情愿要嫁给楼彧,既是?这样,又?怎会和小厮厮混?定是?她?那继母见

  不?得她?好!”

  盛言楚打断华宓君,插嘴道:“可这跟楼彧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

  华宓君恶心?涌上?心?头,狠狠道:“此事一传开,但凡是?个男人,不?该抓着那小厮质问一番吗?楼彧倒好,直接派人退了?这门亲,这岂不?是?坐实了?妙娘和那小厮有染?妙娘自裁,多半是?被楼彧伤了?情!”

  盛言楚噎了?下,就那狐狸眼楼彧还有这般大的魅力?

  楼彧岁数应该在三十岁上?下,往后倒退十年,二十来岁,那时候万子珍应该有十岁,正?是?妙龄阶段,楼彧难道就没对他口中的珍妹起旖旎心?思?

  话本上?不?常说长得好看的人报恩都是?以身相许吗?就万子珍集邮一般往家里拽男人的骚操作,难道就没对楼彧这样好看的男人上?过心??

  再有,楼彧对万子珍的情谊显然很深,且先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就这两货畸形兄妹关?系存续期间,华宓君口中的妙娘能掺和进来?

  所以,对于妙娘的死,他更倾向于是?万子珍在其中作祟,至于为何不?怀疑楼彧……

  男人的直觉罢了?。

  楼彧既然接了?妙娘的亲事,可见是?同意娶妙娘的,至于退亲,也许楼彧觉得未婚妻丢了?他的脸?不?管怎样,楼彧当初肯定有想过娶妙娘。

  “万子珍该千刀万剐才?能消民?愤!”

  华宓君气哼了?声,坐到盛言楚身上?,手握拳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盛言楚捏肩。

  “楚郎,你?若杀了?万子珍,我想楼彧怕是?会对你?纠缠不?休,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大盐商楼彧对他那个义妹疼爱如珍宝…”

  盛言楚翻白眼:“便是?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杀了?人都得以命相抵,楼彧护着又?何如,我朝律法难道是?吃素的?官家自会将其破皮抽筋!”

  华宓君坐姿不?动,忧心?道:“古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楼彧今个能被你?逮住,主要是?楼彧多半人手都去了?通判府牢劫狱,二来他轻看了?你?才?落此下场。”

  “楚郎你?自个也是?行商之人,该知?道盐商手中的路子深得很,你?且瞧着,过不?了?多久就有

  人来救他。”

  盛言楚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本不?想跟楼彧闹开的,可谁叫楼彧对他下死手。

  -

  华宓君的话在第二天就见效了?,上?门的不?是?旁人,正?是?知?州马大人,就马大人那话都说不?利索的劲,可见就是?个传话筒。

  “盛大人呐。”

  马大人一双白嫩肥嘟嘟的手来回搓了?不?下二十来下,瞳孔激张,苦笑?道:“本官知?道你?替那些枉死在万家的男儿们鸣不?平,但楼彧这人着实不?能得罪。”

  盛言楚打算关?楼彧两天,挫挫楼彧的锐气后再将人放了?,没想到贪生怕死的马大人竟跑来当说客。

  “哦?”

  盛言楚别有深意地笑?笑?,“马大人您可别吓下官,下官只知?楼彧是?个盐商,他劫狱便算了?,还意图将下官扣在净水楼杀害,桩桩件件摆在这,下官将他锁在牢中可没有冤枉他半分。”

  “他怎敢对盛大人下手?”

  马大人惊得不?能自抑,想到上?边的警告,马大人抽了?抽嘴角干笑?:“楼彧扰了?盛大人的安宁,此事本官先替他赔个不?是?,再过不?久就是?仲秋佳节,本官到时候好好地摆上?一桌——”

  盛言楚伸出披肩下绑着严实的左臂,凉凉道:“不?是?下官不?愿领大人的情,下官这手伤得不?轻,御医说了?,得忌油荤。”

  马大人又?开始搓手,哎呦哎呦的夸张喊:“盛大人这是?怎么了?,昨儿从本官府里出去时还好好的啊?”

  盛言楚垂下眉眼,丧丧开口:“才?出了?大门的府门,下官就被楼彧请到了?净水楼,马大人您猜怎么着,楼彧当场赏银千两说要取下官这条命…”

  马大人尴尬:“……”

  他该怎么接话?这时候再要求盛言楚放了?楼彧不?合适?可上?边的人…

  盛言楚斜眼去瞄脑中开始天人大战的马大人,长叹一口气,平淡道:“大人您都这般低声下气的为楼彧求情了?,下官岂能驳您的面子?这样,下官这就让人将楼彧放了?——”

  马大人咽了?口唾沫,窥伺着盛言楚下嘴唇咬出来还未结痂的伤口,再看看盛言楚架在桌边的手臂,马大人心?中

  一团乱。

  楼彧不?能得罪,难道盛言楚就能?盛言楚是?官家特意派来陵州的通判官,才?来陵州几天啊?就经历了?万子珍和楼彧这对兄妹的残迫…

  想到这,马大人生生惊出一身汗,他帮着上?边的人护着楼彧,那吃亏的就只剩下盛言楚,庇佑盛言楚的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那他今日过来逼着盛言楚放过楼彧,岂不?是?跟宝乾帝作对?

  越想汗水淌得越快,前边传来一道异常平静的声音:“马大人,下官适才?已?经着人去牢里将楼彧放了?。”

  马大人擦擦汗,口气艰涩:“其实也未必一定要放…”

  盛言楚全当没听到马大人这话,讥诮开口:“不?过有件事得央求马大人。”

  “您说您说。”马大人额头冷汗直淋,此刻两人倒像是?掉了?位置,马大人是?低一阶的官员,而盛言楚则成了?主子。

  “楼彧对万子珍情深义重,不?惜背着杀害朝廷命官的代价也要劫走万子珍…”

  盛言楚每说一个字,马大人那颗沧桑的心?就往坠一分,不?等盛言楚说完,马大人反射性的接茬:“盛大人只管放心?,那楼彧本官亲自去点拨,他若再敢对您不?敬,本官就是?豁出老?命也要将他绑了?任您处置。”

  盛言楚迎上?马大人的目光,浅笑?道:“楼彧不?足为惧。”

  商贾罢了?,来日他真想报这一臂之仇,他大可给楼彧安一个盐商勾结朝官欺上?瞒下的罪,届时上?书宝乾帝,楼彧死不?死他不?管,卸下盐商的身份,楼彧就什么都不?是?,到时候商场上?的仇敌寻上?门,楼彧能有好果子吃?

  楼彧头顶的大人物?护着楼彧,多半是?想在盐商身上?拿点好处,楼彧不?再是?盐商,大人物?自是?不?会再护着楼彧。

  马大人厚厚的嘴唇微动:“盛大人是?想说万子珍?”

  “万子珍,本官绝不?妥协!”

  盛言楚眼神坚毅,决然道:“楼彧胆敢再来劫狱,下官就不?等官家的指示,直接就地处死万子珍,这话下官说到做到,也请马大人回头替下官转达楼彧。”

  说完笨拙地合拢双手朝马大人鞠一躬。

  “盛大人,

  你?且小心?你?的伤。”马大人赶忙扶起盛言楚,胖胖的小手虚虚的抬着盛言楚的手臂,谨慎的模样逗得盛言楚嘴角抽了?抽。

  -

  牢狱里,楼彧听了?马大人的转述后,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马大人苦口婆心?劝了?一堆,什么万子珍咎由自取,盛言楚是?打定主意要为那些男子伸冤,楼老?板你?若是?还不?松口,到时候别说沾一身的腥臊,些许还会丢了?盐商的职位。

  楼彧迟疑一瞬,珍妹不?能死,但盐商一位也不?能丢,那是?他多年打拼下来的身家性命,丢了?不?仅救不?了?珍妹,怕是?他这条命也会没了?。

  想到这,楼彧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到底是?民?不?能与官斗,若他和盛言楚一样商人肩膀上?还落有一层官威,此刻放出珍妹绝对是?小菜一碟。

  不?对,就没人敢对珍妹下手!

  “走,楼老?板?”马大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楼彧的神色,鼓足勇气叹道:“姨妹这事……做得属实丧尽天良了?些——”

  才?这一句,瞬间招来楼彧冰冷的眼刀。

  马大人娶了?万子珍庶姐为填房,按辈分排,马大人该喊楼彧一声大舅哥,但很可惜,这两人身份不?对等,马大人才?不?愿自降身份和商人门户的楼彧同流合污。

  清高归清高,但现?实教?马大人做人,若要盛言楚看到这一幕,定要暗中骂马大人没骨气。

  楼彧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商人而已?,不?成想一个眼神就威慑住了?马大人。

  楼彧自个也瞧不?上?马大人,理了?理鲜血染得脏污的衣裳,楼彧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通判府监牢。

  临出大牢门前,楼彧仍不?死心?地揪住官差逼问万子珍的下落,可惜无果。

  -

  “楚郎,听说白日楼彧将大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万子珍?”

  夜里睡觉前,华宓君忍不?住问道:“你?将万子珍藏哪了?啊?”

  今夜繁星布满夜空,盛言楚仰着头望着亮瓦投下来的星光,闻言下巴挨着华宓君的脑袋,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则流氓的往被子里延伸,顿在华宓君扁平的小腹处。

  “说啊。”华宓君红着脸追问。

  盛言楚舔了?舔下唇咬出的那排深深的齿痕,淡道:“就在万家。”

  华宓君怔了?下,旋即笑?开。

  “是?了?,楼彧这么些年来陵州,从不?去万家。”

  为何不?去,当然有缘由,但这缘由恐怕只有楼彧和万子珍两个当事人知?道。

  华宓君怀了?孩子后,越发的嗜睡,才?说了?一会话就开始打瞌睡,等华宓君熟睡后,盛言楚蹑手蹑脚的起身进到小公寓。

  手臂上?的骚痒驱使他忍不?住拆了?绷带,绷带下的伤口狰狞可怖,但白日缝好的羊肠线早已?和新长出来的粉肉融为一体。

  “怎么长这么快?”

  搁上?辈子医疗最迟也要五至七日才?能拆线,他手臂拉出那么深一条口子,怎么着也要休养半个月,咋现?在看着像快好了??

  猜不?透的事,盛言楚就将其全部归功于小公寓里的白雾 。

  伤口渐渐愈合,也就不?用再缠着绷带,绷带一拆,手臂上?残留的血污十分碍眼,就着温水冲洗干净后,盛言楚赫然发现?手臂睡莲印记由一朵延伸出了?两朵,只新出的那一朵还是?花骨朵。

  揉了?揉眼,确定手臂上?多出了?一朵花后,盛言楚拧紧的眉头倏而松弛下来。

  伤口好的那么快,难道和这睡莲有关??

  十二年前,他发现?小公寓这个金手指皆因他不?小心?划破了?手指,现?在手臂多出一朵睡莲,也是?因为他手臂受了?伤。

  他猜测窗外显现?出的那棵树些许也是?因为这颗睡莲的缘故。

  若真如此,那他这次算是?因祸得福?

  想到这,盛言楚遂换了?身厚衣裳来到二楼书房处,他得再去看看那棵树。

  白炽灯亮堂,窗外结着冰溜子的树在其映射下十分显眼,盛言楚裹紧围巾,深吸一口气后,举手去开窗。

  一下,窗把没揪动。

  两下,还是?没动。

  “冻住了??”盛言楚自言自语。

  举灯对着窗户,他能清晰的看到一个长发男子映照在玻璃上?,他动,玻璃上?的人也跟这着动。

  盛言楚恍惚之间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古代的样子,摸了?摸玻璃上?的影子,指腹处冰凉一片。

  寒雾这么深,看

  来外边真的冻住了?。

  脸贴着窗,盛言楚能清晰地看到窗外寒风呼啸,视线所及之地,晶亮的雪花无声地往下坠落。

  “不?会永远都开不?了?窗?”盛言楚脑海中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么一句。

  为了?开窗,他将几间屋里的空调都打了?开来,室内温度急速攀升,温度一高,他手臂伤口就开始发痒,抓又?不?能抓,他只好去浴室放冷水止痒。

  出浴室不?久,小公寓室内的温度热得他连上?衣都脱了?,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他想这样总能掰开窗户了??

  一试,还是?不?行。

  空调不?能再开了?,再开他要热炸。

  几个室内的空调一关?,余温燥得盛言楚难耐无比,不?得已?,他便接了?一桶冷水进浴桶。

  沉入浴桶,身上?的热气终于消散了?许多。

  静下心?躺在浴桶小憩片刻,就在这时,盛言楚耳畔隐约传来呼啸的风声。

  浴桶抵在门口,这风声不?可能来自客厅另一头窗户,那就只剩下门后。

  小公寓的门能开吗?

  脑中有了?这个想法后瞬间一发不?可收拾,带着疑惑和好奇,盛言楚从桶里站起来,用力将浴桶移开,湿气重重的手径直伸向十多年没开过的门把。【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