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席灵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顾峥两眼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p>
席灵脸色难看的紧，一言不发快步走到顾峥面前，一摸辞君的手，冰凉的像是石头，小脑门上有细细的冷汗。</p>
心猛地一提，唇上血色骤然褪去，连忙从顾峥手中接过孩子，快步朝里屋走去。</p>
“杜鹃！起炭盆来！”</p>
杜鹃忙不迭应“是”，急匆匆的去拿炭盆。</p>
顾峥看她面色不对，皱着眉跟着她回了屋子。</p>
看席灵眉眼尽拢着忧色，给辞君紧紧裹了被子在炭火盆前取暖，顾峥双手环在胸前，斜倚在床头。</p>
“怎么了？今天日头好，我带他出来晒晒太阳而已，瞧你大惊小怪的。”</p>
他说着话，辞君还冲着他笑，两只莲藕似的胖乎乎的小手朝他伸来，似是要他抱。</p>
顾峥脸上挂了笑意，站直了身子就要走过来抱他，“看这小子玩的多开心，我可是他亲爹，怎么会害他？”</p>
席灵伸手拦下他，一手轻轻搓着辞君的小手，看着顾峥的眼神满是不善与怒气。</p>
“怀辞君时我操劳过度，这孩子又是早产，体质比旁的孩子要差，平日里吹点风都怕，更遑论今日你直接带他出门晒太阳？！”</p>
“我只是好心想带他玩玩而已……你何必动气？”</p>
席灵气的两眼通红，唇瓣都在跟着颤抖。</p>
“只是好心？你从来只在乎你自己，什么时候关心过辞君如何？！辞君若是因你生了病，我跟你没完！”</p>
“你……”</p>
两人争吵着，怀中抱着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p>
席灵垂眸一看，辞君小脸蛋通红。</p>
抬手一抹额头，滚烫的似是烧红的火炭，当下坐起身来，抱着辞君上了床榻。</p>
“杜鹃，杜鹃！速拿我令牌去宫中请王太医来！”</p>
杜鹃一刻不敢耽搁，拿了令牌马不停蹄的往皇宫赶。</p>
顾峥暗吃一惊，立在床榻一瞬不瞬的看着脸烧的通红的辞君，双手垂在身侧紧攥成拳。</p>
席灵守在床榻，似是没有看到顾峥般探出身子冲着门口喊道，“奚茹进来！”</p>
奚茹便是方才那个年轻女子，得了令便掀帘走到床榻前。</p>
一看脸烧的通红的辞君，当即明白，转身在四周望了一圈，取来水盆与帕子端到床前，浸湿了帕子拧至半干叠的方正递给席灵。</p>
“给小少爷敷着。”</p>
席灵面色紧绷凝重，接过帕子敷在辞君额头，不出片刻，帕子变得温热，便重新浸湿给辞君敷着。</p>
如此一来，辞君感觉舒服了些许，哭声也小了不少，但席灵脸色仍旧不见好转。</p>
顾峥朝前踏出一步，朝奚茹伸出手，“我来。”</p>
奚茹还没回话，席灵头也不抬的冷声道，“无需侯爷金手。”</p>
顾峥手停在虚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p>
眼角余光瞥见奚茹飞快的朝他看了一眼，见被他发现，忙低头做自己的事。</p>
顾峥一张俊脸顿时憋得涨红，恼席灵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留面子，也恼自己竟然不敢出言反驳。</p>
但所有情绪，在辞君一声啼哭中化为须有。</p>
他立在床头，身子紧绷，看着那小小的人儿痛苦啼哭的模样，心下皱巴巴一片，说不出的自责与懊恼。</p>
心中长叹一声，他有什么资格埋怨席灵，是他有错在先。</p>
若非他平日里对辞君关心甚少，怎会不知他身子骨弱，又怎会在这冬日晴天把他抱出房门晒太阳？</p>
他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p>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p>
额头用帕子一遍遍敷着，但辞君滚烫的额头温度不见有丝毫降下来的趋势，而且还在隐隐升高。</p>
席灵急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忘了杜鹃已经出去找太医，口中连唤了她两遍。</p>
旁边奚茹提醒她道，“夫人，杜鹃方才出去了。”</p>
“奚茹，你出门看看太医来了没有。”</p>
“是。”</p>
看席灵眼里忧心如焚，奚茹不敢怠慢，慌忙掀帘出门。</p>
一出门便看到黄英探着脑袋往里面看，她瞥了一眼黄英，便急忙往门外跑去。</p>
房间内，只剩下顾峥与席灵二人。</p>
火炭噼啪响了一声，顾峥喉头艰难的上下滑动一瞬，朝床边踏出一步。</p>
席灵前倾了身子，要在床头重新浸帕子，被他刚好伸手按下手腕。</p>
他抿了抿唇，“让我来。”</p>
席灵挣了一下。</p>
他力道不大不小，既不弄疼席灵，也不让她挣脱。</p>
视线在她眉眼扫过，而后垂眸落在她捏着帕子的手上，将帕子接下。</p>
水声哗啦啦响起，席灵眼皮轻跳了下，收回视线，专注着辞君。</p>
他捏着帕子给辞君小心翼翼擦着脸，试图降低他身上的温度。</p>
顾峥手指节均匀修长，虽多年不练武，但薄茧还在。</p>
虎口之间有一道疤痕，已经多年，变成了条胖乎乎的蚕似的，趴在虎口处一动不动。</p>
看到这一幕，席灵眼皮一跳，垂下了眼去。</p>
半拢在阔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收紧。</p>
这疤，是当年顾峥为了救她，才留下的……</p>
这么多年过去，疤还在，烙印在他身上，成了抹不掉的印记。</p>
尘封的记忆在心头打开，往日心酸感动涌上来，让她不免有些动容。</p>
别过脸去，小心翼翼的深吸了口气，避免被顾峥察觉出来异常。</p>
“抱歉……”</p>
房间内十分安静，唯有木炭燃烧发出的轻响。</p>
顾峥带着歉意的声音兀的响起，让席灵心头暗暗一惊。</p>
他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立在床头不敢看席灵的脸，而后弯下腰身，将手中帕子浸泡了一遍又一遍。</p>
“我真的不知会这样……”</p>
这么些年，这还是顾峥头一回跟席灵低头。</p>
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p>
她呼吸微乱，强按着自己，面上没有透出一丝慌乱与紧张，只眼尾偶有些许情绪溢出，只不过顾峥低着头，没有看到。</p>
很清楚这会儿应该说什么，但是多年的骄傲于一身，叫她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p>
房间内木炭继续燃烧着，静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还有床上孩子不安分的哭闹声。</p>
终于，外面传来一声通报。</p>
“王太医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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