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1章 他的陛下啊他本该……
他的一生苦啊，但尚有少许欢乐的日子可言。</p>
但，那人呢？</p>
从生到死，除了身后名，他什么也没有。</p>
而他唯一留下的，又因为他的卑劣和自私，不得公之于世。</p>
他舍不得啊。</p>
在那人最终身死之后，他学会了不舍，却依旧自私。</p>
舍不得世人知晓他短暂却绚丽的一生中，竟是那样的屈辱与不堪。</p>
帝王之身，却是傀儡一具。</p>
成了笼中鸟，成了亡国君。</p>
自私地瞒下他的伤痕，惶恐世人知晓他的罪行，以至他无法守在他曾生活过的土地上。</p>
想来身死魂消之际，他该是畅快的吧。毕竟，这世间于他而言是苦海，唯有死亡才是解脱。</p>
大司徒要恨死自己了。</p>
他诚然救了他的命，但也断送了他的一生。</p>
那本该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啊。</p>
他本该得见河清海晏，他本该在庙堂之上受万人敬仰，他本该福寿延绵子孙满堂……</p>
他被恨蒙了眼，竟害他沦落如斯。</p>
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呢？</p>
午夜梦回，他曾多少次质问自己。</p>
答案似乎很显而易见，他并不心怀天下，也并不良善。</p>
陛下为他救他的子民，杀身成仁。</p>
哪怕在自身难保的处境中，陛下也未曾片刻忘记过他的子民。</p>
可笑啊，他生前，竟无人知他爱民如子，更无人知他惊才绝艳，国士无双。</p>
就连他……也未曾知晓。</p>
也是，他在他生前何曾关心过他呢？</p>
生前，他是他的囚徒，他的傀儡；死后，他才是他的陛下，他的爱人。</p>
大司徒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却流出两行血泪。</p>
他曾经恨先帝，恨命运。</p>
但，最可恨的，明明是他，不是吗？</p>
同时经历人间疾苦，陛下依旧心若琉璃，纯洁无垢，而他，却是怨气盈身，伤人伤己。</p>
是他从不肯从仇恨中走出，看一眼这尚存光与暖的世界。</p>
是他亲手打碎了世间最无暇剔透的琉璃，是他让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p>
陛下是自杀的，为了他的万千子民，献祭生魂。</p>
但……若非他堵死了他所有的路，他又何至于此？</p>
他的陛下，那时……只有一条命可以作为筹码。</p>
他竟逼他如斯……</p>
滴滴血泪滚落，大司徒睁开了眼。</p>
视线里朦胧着一抹猩红，他却无心去管。</p>
他伸出手来，端起第三只琉璃觞。</p>
透明的液体在口腔见流淌，寡淡无味，仿佛这不是酒，而是水。</p>
恍惚之间，他在满眼猩红中看到一双清凌凌的眸子。</p>
那眸子的主人隔着千万年的时光向他投来一瞥，无憎无爱，平淡如水。</p>
却带着继续悲悯，似是在可怜他这个被仇恨愚弄了大半生的可怜虫。</p>
大司徒捂着嘴，却是止不住呜咽。</p>
他宁愿他恨他。</p>
这起码证明他在他心间留下了些许痕迹。</p>
亦或者，让他稍稍减轻一些负罪感。</p>
然而，那双如水的眸是那样平静，又是那样淡然。</p>
仿佛他只是一株草木，而不是害他至深的人。</p>
他曾经恨死了他的淡然，如今却恨死了自己的愚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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