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爷爷走路不稳，缓慢的坐到徐家唯一的软沙发上，对陈细凤说：“你以为宋家把意心接回去是好心？如果宋家真的重视意心，怎么会等了十几年才派人把她接回去？”
陈细凤当场脸就黑了，双手叉腰大吼，“再怎么样人家也是有钱人，是吃了我们家粮食的人，我培养她的时候就没冲着回本去，现在要回点儿本钱怎么了？”
徐爷爷也生气了，拐杖狠狠的往地上一戳，岿然不动，“细凤，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做人不是这样的！”
陈细凤撒泼，瞪着眼睛，脸色通红，“做人？我自从嫁到你们家，做牛做马，什么时候做过人？”
“你一个月五六千块钱的医药费，吃了几年，少说也吃掉一套房了，还不是我供着！你当初捡宋意心回来，我说什么了吗？”
“家里多一张嘴，要多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你整天只会坐在房间里咳嗽喘气，家务事都是我做的，到头来你还教训我不会做人？”
陈细凤红了眼眶，呜咽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徐爷爷心脏不好，一激动开始喘气，“全世界救你一个人辛苦，壮强一个人打两份工不辛苦？意心自从上了高中，白天上学晚上打工不辛苦？我得了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住院费医保都是我的退休金棺材本，什么时候管你要一分钱？就算要钱，我也是找的我儿子！”
陈细凤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眼
默默抽烟的徐壮强，“呵，你管你儿子要钱，你儿子的钱还不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里头也有我的一份儿！”
她看不惯丈夫缩在一旁不说话的样子，“我同学老公现在开小车住大房，天天旅游，你看看你，失败者一个！做事做人都不灵光，简直是傻瓜废物！”
再窝囊的男人也受不了妻子当着父亲面的辱骂，徐壮强捏着拳头站起来，梗着脖子。
“整天同学老公同学老公的，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你同学什么样！好意思跟人家比。”
陈细凤才不听他的话，只看见他握紧的拳头，更气了，“哟呵，你还想打人是吧！我这造的什么孽啊！”
徐子诚听着一门之隔的争吵声，我在手中的笔好像有千斤重，在试卷上一寸也移不动。
他们吵架从不避讳孩子，或者说，他们以为一道门能完全阻隔他们冲天的争吵声。
他听见好像是烟灰缸砸到地板上的声音，接着是陈细凤崩溃的撕扯声，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钱，钱，钱！
这是他成长路上无法抹开的烙印。
大约到了十点多，他觉得姐姐应该快到家了，朝外面问了声。
没有人答应。
或许大人们不是不关心姐姐，而是更关心姐姐会带什么回来。
司迟寒把宋意心送到家门口，看着朴素古老的居民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你就住这里？我那还有空房。”
殷荨笑笑，“谢谢你的
好意，我想我弟弟爷爷等着我回去，再说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不太方便。”
司迟寒知道殷荨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好作罢，“行，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对了，你缺钱吗？”
看起来殷荨不会是缺钱的人，他知道她有赚钱的门路，可事实上，她好像用钱比赚钱还快，也不知道用在哪了。
殷荨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的拉下脸面，“手头是有点紧，借我点呗。”
司迟寒好像早有准备的拿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停顿了一下，“不是宋意心的。”
殷荨笑容凝在嘴角，“我知道我是谁，你早些回去吧。”
临走时，司迟寒又回过来叮嘱一句：“我能有今天少不了你的帮助，你把我当ATM机也没问题，只是，我不想看见盛昭远给我转账。”
殷荨放在口袋里的手逐渐捏紧，银行卡的边缘磨得手疼。
托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徐家，殷荨敲了两下门，等了半天没人开，估计是都睡了，便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客厅的灯是亮的，地上一片狼藉，烟灰缸滚在角落，桌上水杯倾倒，水渍洒在地板上混着烟灰蜿蜒，整个屋子充满压抑的寂静。
又吵架了。
殷荨轻手轻脚的把行李放进自己房间，房间仍保持她走时的样子，床上铺着夏天的凉席，电风扇立在床对面，桌子整整齐齐，东西没有挪一点位置，除了细密的灰。
殷荨又轻手
轻脚的拿起扫帚将客厅打扫干净，差不多恢复原样时，她发现徐子诚不知道在背后站了多久。
“还没睡？”殷荨轻声问。
徐子诚点了点头，朝父母房门无声的看了眼，转身从自己房里抱出一床新被子给她。
殷荨在昌城不受宋家待见，他是知道的，骨子里的男子气概也不想让她为了自己去委屈求全，稍稍打了个照面就回房了。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到殷荨的脸上，不禁打了个寒颤，细数日子，又快到了服药的时候。
算了算自己的账，仍是好大一笔开销。
白栖暖二十分钟前发消息问她到家了没，那时候自己在收拾残局没有看见。殷荨回了句平安到家，附上嗨皮的表情包。
隔着屏幕，可以把所有情绪伪装得很滴水不漏，白栖暖以为殷荨没有不开心的情绪，话题又回到是谁教唆程致做出冲动之事。
殷荨翻了个身，背对丝丝冷风，发了段语音给她。
白栖暖知道始末后，很久没有回复。
殷荨披上外套，从床上下来，在靠窗户的桌子抽屉里找出废旧报纸和透明宽胶带，把窗户缝给堵上。
再回床时，手机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是白栖暖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不过意心你不用自责，是言馨太可恶，我记住了，不会以卵击石的，你放心。
另外一条是盛昭远的。
——到了吗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言简意赅。
殷荨把整个人缩进被子
里，手指动了动。
——安全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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