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女大婚那一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瞬间犹如野草一般,席卷整个京城。

  这其一是众人津津乐道的皇女与护国大将军儿子的婚事。京城中无人不晓,无人不羡。

  这其二便是霍溪白与七皇女路扶桑之间的各种绯闻传说。

  有人说这七皇女乃是横刀夺爱、还有人说六皇女头上的绿帽子挺别致的。

  亦或者有人还编了几套故事,天天在茶楼酒楼那种人潮汹涌的地方高谈阔论。

  其一说是霍溪白与七皇女暗度陈仓,六皇女痛哭欲绝之下与江家小公子在一起;还有人说是江家小公子勾引六皇女,导致霍溪白气急败坏之下索性另寻了一个好的人家。

  总之绯闻传的有模有样,到了路啾耳朵里就传成了如下版本:

  七皇女暗恋六皇女,却发现六皇女喜欢的是霍溪白,所以就去勾搭霍溪白。没想到霍溪白早就嫌弃了六皇女不务正业的模样,便应了七皇女的勾搭。

  六皇女气火攻心,嫉妒之下便诬陷江家小公子与七皇女的清白。

  自此两女两男的爱恨情仇在京城留下了传说……

  路啾听得一言难尽:“好好的事情能传成这样也是没得谁了…”

  “殿下,您别想那么多。”兰芷忍着笑安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假的。霍公子跟殿下两人两情相悦,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路啾没说话,寻思着自己跟霍溪白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原主喜欢霍溪白,但她自己不喜欢,还是不要毁了人家这一辈子…

  ……

  夏日多水,天色易转阴,一眨眼的功夫闷热的风便夹杂着水汽轻拂过宫中琉璃瓦。

  路啾寅时就被人叫醒了。

  温柔的男声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常青…常青?快起来,父君有事要跟你说。”

  路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电闪雷鸣。白刺的亮光映衬着沈贵君的面容,显得诡异又凝重。

  “父…父君,你怎么会在这?”

  沈贵君不做辩解,只是让她赶紧穿好衣服。

  窗外瓢泼大雨顺着琉璃瓦倾泻而下,如同珍珠水帘一般在地上旋晕出一圈圈涟漪。

  借着黯淡的月色,路啾才

  发现沈贵君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女子。对方一身劲装梳着高马尾,面容病是病态的苍白,薄唇微微秀气的抿着。

  路啾愣了愣问,“你是谁?”

  女子微微躬身向她行礼:“奴婢桃夭见过小主子。”

  路啾依旧疑惑不减。

  沈贵君淡淡道:“常青,从即日起,你须得寅时掌灯起床,跟桃夭学习武术。父君不要求你能学得多好,但最起码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学武?!”

  [学武?]

  这话不知路啾惊呆了,就连已经下线的系统也跳了出来。

  [不是系统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情况?为什么沈贵君会突然间让我学武?你不是之前给我说,只要做好原主的本分就行了吗?]

  [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先等着,我去上报一下部门]

  说完系统就下线了,无论路啾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路啾生无可恋地望着抱剑而立的桃夭,目光转向沈贵君问了一句:“父君,孩儿可以不学吗?”

  沈贵君眉心微蹙,有些难过又有些语重心长:“是父君的错,未能让你从小养成这种习惯。但是常青,你要听父君的话,这后宫之中没有一点本事傍身是不行的。”

  他的表情太过于悲恸,周身都萦绕着一股莫名的阴郁。

  路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要如何告诉沈贵君,你的女儿最终还是会死。人命自有定数,天命不可违。就算是再有本事,最后还不是要败在女主的手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路啾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最终还是无法忍心拒绝沈贵君的要求,跟着桃夭学起了武功。

  只是也不知道桃夭师从何方,给她上的第一节课,竟然是在雨中扎马步。

  “殿下,腿张开,双脚开大,不要超过你肩膀的宽度,重心下移,下盘一定要稳。”

  豆大般的雨冰凉地打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进锦服里面,粘稠的衣服紧紧的贴在皮肤上,一阵冷风吹过来,差点没把她给送走。

  路啾冻的腿直打颤,等到了卯时三刻桃夭终于放过了她。

  这期间,沈贵君一直躲在房间里面不曾出来。他不是不心疼女儿,只是前世的经历太过惨痛,他自己不能再让女儿这样荒

  废下去了…

  他擦了擦发红的眼角,哑着声音吩咐青萤:“去告诉厨房准备一些小主子爱吃的东西。”

  青萤叹了口气,应声退了下去。

  主子真是变了。

  ……

  沈贵君看着一言不发狼吞虎咽的女儿,只当她是在怨恨自己,一时之间也难受的吃不下饭但又不能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垂眸一下一下的夹着面前一道菜。

  路啾一句话都没有说倒不是因为她怨恨神鬼龟,而是他太累了。空腹站了这么久,腿已经麻的不像话只觉得又累又饿,哪还有心思去跟人说话

  再加上他不想再受桃夭的摧残只想着吃完之后赶紧去南山书院,这样也能松轻松一会。

  一出皇宫六啾啾瘫在马车上,但也没忘了沈桂军之前的吩咐冲着门外的车夫喊:“先去临安侯府接谢二姑娘。”

  兰芷心疼的给他盖了一叠被子,顺便点了熏香。

  狭小但精致的马车内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路啾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雨一上车时就看到了六殿下四仰八叉地躺在马车上,她顿了顿,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兰芷身上。

  兰芷自然不能将路啾偷偷练武的事情告知别人,只好胡乱扯了个理由:“殿下昨日熬夜看话本了。”

  谢雨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的缩在一边。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让她做六皇女的伴读?

  且不提京中其他贵女,光是她们家上有嫡姐下有嫡妹,而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女,何以能入了陛下跟六皇女的眼?

  谢雨惶恐。

  从前她在府里的地位任谁都可以欺负,自从这道旨意下来后,不仅主君恢复了她庶女本该有的分例,就连母亲也第一次夸赞了她。

  这位六皇女的父亲是当今贵君,外祖母是有名的飞鸿将军。若不是本身性子过于纨绔…

  谢雨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耳边蓦地浮现临走时母亲叮嘱她的那句话。

  “做好本分之事便可。”

  她不懂陛下为何会选择她,但既然入了殿下的眼,那她一定会做好一个合格的伴读。

  只是六殿下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心思未曾放在读书上。

  谢雨想起殿下熬夜看话本的事,匪夷所思之际,又有点

  头疼。

  ……

  课堂之上,路啾坐在最后一排依旧困得打盹。谢雨频频看了她好几眼,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就被夫女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

  “明朝小国三河围绕,我军盘踞经久难以北上,须大量制箭矢以火远攻。我军有将十名,兵五千,每日兵需三十支、将需二十支,然每日之后兵将均会有各自几乎四成的箭矢被摧毁或者消失,为了供给她们一个月的箭矢量,请各位学生算一算,需要制作多少箭矢?”

  夫女话音刚落,众人就哀嚎起来。

  “天哪!夫女怎么越来越过分了,上次的题明明还没有这么难的…”

  “就是啊…”

  “…我们大家以后是要做文官的人,军营里这些事情为何要拿来跟我们说?!”

  “对啊,自古文武各半边天下。武将不屑于文官,我们文官也不屑于她们。这种事情是她们军营的事,跟我们有何关系?”

  “…别胡说,文武官员不合都是先帝那会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那种事了。”

  “哼,有没有胡说回去问问你娘不就知道了?”

  “…”

  眼见着争吵愈演愈烈,夫女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大家别吵了。自古文武本就一体,何须要争一个谁高谁下?且不说武将有难文官应该竭尽全力,那等依旧坚守在边关苦寒之地的将士们,难道你们大家也不愿帮吗?”

  “若是没有她们,哪来我们在京中这般安稳的生活?”

  “老身为官数十年,一生献于文官不敢有半点差池。若非天生断了一指,说不定早就跟将士们一起去守边关了…”

  夫女其实早就已经乞骸骨,只是因为做了一辈子太傅,年老了依旧被陛下请回来在南山书院教学生。

  她天生四指且无力,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没人知道,原来夫女这一辈子唯一的悔恨,竟然是未曾去守边关…

  先前还激愤的众人鸦雀无声,夫女的声音还在继续,路啾撑着脸迷迷糊糊听着,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幕幕清晰的面容。

  梳着双髻的女孩绕过嬉笑的学生坐在老人身边:“太傅怎么愁眉苦脸的?”

  老人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殿下可曾有过悔恨的事情?”

  女孩沉默

  了好一会才道:“有很多。我后悔没吃扬州的枣糕,没去凉州看一看从前王老先生的雕像,也后悔没去看看扬州的绝色小倌…”

  女孩的话愈发不着调,太傅佯装怒斥了她一声便笑了:“殿下还年轻,很多事情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老喽,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去边关看看喽。殿下若是感恩老夫,可否代老夫去边关之地…”

  路啾骤然惊醒,下巴磕在课桌上,咚得一声,连一直观察她的谢雨都觉得很疼。

  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p/【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