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玄幻小说 > 知北游 > 正文 第十八册 第五章 我之天道
  整座庭院一下子清晰起来每一处景致投入我的心灵洞若观火细致入微。如同深夜的大海透出了光亮平静的水面下翻涌出重重澎湃的激流连浪花上的鳞纹也不曾遗漏。

  我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向庭院外走去。

  其实人的一生便是在寻找出口。

  楚度的闯关凭借的是横扫一切的法力在绝对的力量下冲破禁制。正像他所说的——神挡杀神天阻斩天。这是他的道君临天下所向披靡是一种寻找生命出口的强势。

  花木的阴影浸凉我的脚步我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哪怕距离不曾拉远仍然没有半点犹豫。

  公子樱寻求的大概是一个答案。对碧落赋的责任对甘柠真压抑的爱公子樱或许永远在疑问和回答之间徘徊在徘徊之间寻找出口。就像有时候我们要靠他人的疑问来验证自己的本心公子樱借助古松禁制找到了出口的答案。

  我向前走脚下的地面水浪般延伸无穷无尽。无论我走多远都像是在原地打转。

  庭院是一座缩小了的天地囚笼道是一把打开锁的钥匙。

  无颜选择了彻彻底底的退出。拥有读心术看透和厌倦了人心的欲望。所以他宁可没有这一盘争斗无休的人生棋局。收拾黑白还抱一襟清风自然就不再有囚笼。无颜的道更像是一种摆脱。

  我脚步不停方向不改掠过长老们注视的目光。

  就这样向外走一直走下去。不用担心走不到出口我的心比囚笼更广阔。

  这就是我的道。不需要超强的力量因为不停的步伐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不需要疑问和答案因为始终向前没有迂回的路简单明了。不需要摆脱因为我的道从来都是逆水行舟只进不退!

  路长一尺道高一丈!走下去总会有一个出口。只要走下去哪里都会是出口。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身心倏然臻至一个微妙明透的境地。仿佛挣脱了所有的羁绊无拘无束畅游天地。花木渐渐朦胧人声慢慢消寂庭院仿佛变成了抛在背后的影子越来越淡消失无踪。

  前方像被撕开的迷雾豁然开朗。重重青山绿水柳屏花障中一条小路若隐若现从我脚下遥遥爬向深处。

  楚度、公子樱、无颜站在小路中央三双目光齐齐落在我的身上。

  “我跟他们打了个赌赌你能不能在时限前找到出口。”公子樱叹了口气笑了笑“谁料这个赌毫无意义。因为我们三个都认为你能成功。”

  无颜道:“差点以为我们都料错了要白等一场哩。你小子够愚笨的竟然用足了六个时辰才侥幸闯出来本公子等得快睡着了。”

  “六个时辰?”我一愣适才心无旁骛地向外走浑然不觉时光流逝。只是楚度和公子樱怎会有闲情逸致甘愿浪费几个时辰等我?

  “幸亏你运气不错总算在时限前找到了出口。”无颜凑过头兴致盎然地问:“说说看你是怎么混出来的?”

  “最笨但也是最简单的办法。”我拍了拍两条腿笑道:“说来还要多谢你的提醒。”

  “怎么谢?灵丹若干美女法宝数个?”无颜一撇嘴“你小子太没诚意心里压根就没想过道谢。”

  “卑鄙的小子又对我耍读心术!”我作势一脚踢向他的屁股无颜大笑跃起向后掠去。

  临近菩提院即将会见北境的真正执掌者哪怕是楚度、公子樱也神色俨然不敢松懈。唯有无颜身心放松和从前一样惫懒。他是真的不在乎。

  小路两侧时而鸾凤在树丛中清鸣时而袅袅烟云从山腰升腾环绕的山水像一幅幅古秀清奇的扇面向我们层层绽开。

  路尽头一座雄峻奇峰平地拔起高耸入云横在前方。先前还不曾望见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便多出了这座万丈高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更奇异的是这座山不但与附近的山脉连成一片还不停地往上攀升直到遮住天光与青霄交汇成浩瀚无匹的气势。

  到后来完全分不清什么是山什么是天。山天一色渺渺漫漫。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在山势惊人的威压下我仿佛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随时会被粘得粉碎还生不出任何抗拒的念头。

  好可怕的天地之威!

  “菩提院好大的架子。”楚度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冽之色。按理闯过三关就该顺利进入菩提内院。如今在路上横生枝节吉祥天不免有些刁难的味道。

  公子樱淡然道:“此山乃周遭所有的地脉灵气汇聚而化与上空秘设的法阵形成天地交泰之势应是菩提内院的门户。除非我和楚兄联手合力方可毁地灭阵破门而入。只是——。”

  他神情踌躇:“此举过于消耗法力势必折损你我二人的锐气。何况硬闯未必是良策反落了下乘应该还有其它的法子。”

  楚度沉吟不语。

  我顿时明了两人患得患失的心情。

  这一次莲华会骨子里是一场吉祥天、魔刹天、清虚天的较量是三方彻底撕破脸、动刀子之前彼此之间的试探与暗斗。其他贵宾无足轻重不过是陪太子读书凑个热闹罢了还不够资格加入这一盘风云动荡的北境棋局。

  楚度和公子樱以闯关的姿态向吉祥天昭示自己的实力伺机摸一摸对方的虚实。犹如奕棋时向对方阵地遥遥挂飞一子以探对方应手。

  吉祥天同样要拿出雄冠北境的力量震慑住野心勃勃的楚度、公子樱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天魔幻洞的奇怖、天梯封印的强大怪物、眼前的天地威压甚至包括黄鹂的千里传影无一不是威慑楚度、公子樱的棋招与对方试探的一手遥相对垒封压侵入的通道。

  这么一来三方最后在菩提内院的会面才是短兵相接正面交击的第一战。比起楚度、公子樱一路奔波闯关劳心劳力菩提院首座长老以逸待劳无疑赚了便宜。而绝顶高手相争不仅仅取决于法力高下、法术巧妙精、气、神的状态、心理上的微妙差别也会影响战局因此公子樱才会犹豫是否要硬闯破门。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与菩提院首座长老正式“过招”前楚度、公子樱不愿多耗精力。

  而他们先前之所以在路上等我说穿了无非是利用这几个时辰调养生息令精气神臻至最佳巅峰方便迎战而已。

  “他们不肯开门我们干脆在这里等好了看谁先忍不住。”我装作无奈地道心想楚度原本就是为了雪耻而来吉祥天又向来横行惯了怎么能忍受在这里被困吃憋?最好他们斗得热火朝天我热闹瞧得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楚度冷哼一声径直向前。这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僵持下去即使到时菩提内院主动打开山门楚度和公子樱在气势上已输了一截。

  公子樱稍一犹豫立刻跟上楚度。两人并肩走到山峰前的一刻四周骤然一暗整片天空都化成了浓重的山影铺天盖地压下生出庞大可怖的巨力压得人心惊胆战汗毛直竖。在我们头顶上方十丈处山影停下不动犹如一把骇人的巨斧垂悬随时会凌空斩落。

  四人的修为高下立判楚度、公子樱身躯岿然挺立只有袍摆微微抖动。我虽然离得远也只能勉强立稳不住喘着粗气。无颜面色赤红身不由己地向后连退数步苦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嘿嘿一笑:“你倒是七窍玲珑心明白得很。既然知道不能独善其身就别辜负了你的大好身手跟着我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你不会明白的。”无颜默默摇头过了一会道:“若有一天你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我定会全力相助。”

  “走投无路?”我大笑斩钉截铁地道“天无绝人之路。”

  楚度长啸一声青衫如同风帆鼓起猎猎作响。公子樱缓缓抽出一点黛眉刀一缕清光飘忽不定忽隐忽现。眼看他们就要强行破门天空猛然响起浑厚的喝问:“前路险峰挡道何应?”

  我微微一怔无颜低声道:“果然是‘山门偈问’。看来《野趣幽秘》记载得没错。”对我解释道“‘山门偈问’是菩提院最古老的论道仪式山门提出关于道的疑问来客只要作答山门即会现出通道。以往的莲华会菩提院从不曾开启这个仪式如今为楚度、公子樱破例了。”

  我讶然道:“你怎么不早说?”

  无颜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野趣幽秘》一书的作者是当年北境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书中内容多是偷香窃玉的私密说出来岂不是玷污了我的清名?让楚度他们虚惊一场倒也有趣。”

  我心头一热无颜是知道我和楚度、公子樱并不对眼所以才故意不透露。

  “前路险峰挡道何应?”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天地的喝问。山影又向下落了数丈“哗啦啦”附近的路面裂开无数道细纹恐怖强大的气势犹如实质压得人透不过气。

  楚度与公子樱对视一眼前者略一沉吟昂然作答:“险峰挡道斩!”

  奇峰轰然从中裂开露出只容一人进入的山缝楚度飘然而入山峰在他身后重新合拢。

  “楚度明白得倒快我还以为要看一场毁山破门的好戏呢。”我悻悻地道。山影的巨斧继续下压竟生出隆隆的雷鸣地面剧烈颤抖。

  “前路险峰挡道何应?”

  公子樱洒然道:“险峰挡道不如绕着走。”

  话音刚落险峰旁奇迹般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公子樱踏足其上渐行渐远。

  “又剩我们两个拖后腿的了。”无颜笑道:“你放宽心‘山门偈问’的用意是让拜访者在论道之前先审视自心。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回答山门都会开启通路。” 目光闪动道“险峰挡路只好回头!”转身就走几步间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山影轰鸣下落要将我吞没。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我急急喝道:“道心所指处处通途又哪里来的险峰?”

  声势浩然的山影宛如冰雪消融奇峰“噗”的一声坍塌下来放眼再看不过是一颗滚动的小石子。我松了一口气向前走去刚越过那座奇峰的位置脚下突然步步生莲赤红色的莲花犹如火焰盛开托住我的脚步向上冉冉升腾。

  眼前景物骤然一变空中悬浮着无数白云彩霞凝结的洞窟或大或小或圆或方;或静止不动或轻扬飘浮;或光芒闪耀绚丽多彩或氤氲蒸腾烟雾缭绕••••••。每一个云洞霞窟内都有人盘膝端坐有的宝相庄严气宇高华有的像僵硬的尸体衣衫发鬓上积满灰尘但偶一睁眼精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这就是菩提内院。”我惊叹道的确气势恢弘不同凡响。四周传来悠远的钟鸣。似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尽;又像千万声汇聚成一个亘古不变的音响彻在过去、未来的时空中。

  一时间尘嚣尽去心明气爽我们仿佛进入了与世隔绝的仙境。

  “恭迎四位进入菩提内院。”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语声淡泊祥和洗净铅华仿佛从浩瀚的虚空遥遥传来在耳畔环绕不去。

  刹那间一道光华万丈的红莲之桥从前方延伸出去曲折盘旋而上没入天际。楚度、公子樱、无颜的身影前后出现在桥上。

  “险峰挡道魔主斩山而入气势无双然能斩断天地否?樱掌门绕山而行智者所为只是绕来绕去怕反倒偏离了原先要走的路。无颜公子知难而退难道不知局势不由人退无可退的道理?林公子视险峰为通途的豪气固然可嘉但何尝不是盲目?而通途又怎见得不是另一种险峰?”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锋直指我们四人回答山门偈问时的弊漏毫不留情地将了我们一军。然而尽管他言辞凌厉语气却不愠不火仿佛诚意探讨使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我微微一笑吉祥天、魔刹天、清虚天的正式交火以别开生面的论道方式开始了。

  楚度冷冷一哂举首直视红莲之桥的另一头:“依首座长老所言险峰挡道何应?”

  “我也不知。或许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答案。”对方悠悠叹息滑头地避开了楚度的反击。

  楚度冷笑:“首座长老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么?”

  “即然不知又怎能妄言以鱼目混珠?”对方心平气和地应对楚度的挑衅“黄鹂长老快请四位贵宾入观涯台一叙。”

  黄鹂绰越的身姿出现在红莲桥上款款而来引我们一路前行。

  桥尽头八根雪白的参天云柱巍峨耸立喷薄出白茫茫的云气柱顶似要捅破苍穹托起一座雄伟壮丽的青铜八角高台。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庞大的古鼎。

  步入高台浩浩荡荡的云雾升腾起伏犹如浪涛围住了孤岛。台角悬挂黄钟大吕钟上雕刻着雄奇秀丽的山脉峰峦随着悠长的钟声山峰闪耀出千万条瑞气霞辉。高台周边浮动着无数繁复奇妙的符咒古文色纹斑斓如河流一般游淌不停。中央以绚丽的奇石异珠镶嵌出星辰日月熠熠生辉。看久了星辰仿佛在隐隐转动日月交替升落气象万千神妙无比。

  最特别的是头顶上的天像是空中切割出独立的一块呈浑圆的光斑与四际天色泾渭分明。犹如一面硕大无朋的明澈水镜罩住了整座青铜高台。与此同时我的灵犀脉生出微妙的气机感应仿佛在那面水镜内涌动着神秘而浩瀚的天地力量。

  楚度、公子樱都察觉出了异样凝望上空久久出神连无颜也仰头多瞅了几眼。

  “菩提院首座梵摩恭迎诸位贵客我不良于行无法起身礼迎还望见谅。”一人半裸盘坐在日月星辰的环绕中对我们点头致意。

  直到话音入耳我才看见此人。他的眼神纯净、质朴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起伏。仿佛他原本是青铜台上的一颗星辰璀璨流烁是以无从察觉。如今突然蜕落了光芒化为凡人现身。

  梵摩头发微微卷曲像婴儿细小的绒毛脸孔红润身躯昂藏饱满的肌肉透着古铜色的光泽。腰间系着一件洁白无瑕的麻衫遮住了下身小腿以下空空荡荡失去了双脚。与青铜台接触的膝盖、腿弯闪耀着金属光泽竟然铜化与台面紧紧粘合成一体无法挪动。

  我瞠目结舌北境的幕后操控者名震天下的吉祥天菩提院首座长老据传迈入知微境界的绝顶高手难道是一个站不起来的残废?

  楚度、公子樱也楞了一下。后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梵摩的残肢道:“梵长老无需多礼是我等打扰长老静修了。菩提内院气象万千别有洞天令人叹为观止。能一睹这北境圣地别说是耗费些气力闯三关哪怕是倾尽一切也是难得的殊荣。”话中隐隐带刺。

  梵摩道:“自从昔日莲华会清虚天的晏采子道友连闯三关进入菩提内院之后观涯台已多年不曾有贵客踏足了。今日见到各位方知江山代有才人出梵某心中不胜欢喜。”

  公子樱轻轻叹息:“可惜那一届莲华会后家师便孤身周游天下从此再无任何消息。”

  梵摩肃然道:“这是我最钦佩晏道友的地方。当年他盛名无双堪称北境第一人正值人生风光无限的顶峰。他却选择了销声匿迹悄然隐退深谙‘道’字真髓。须知强不能持久日不能永升进退有度才是天道至理。”

  我心中暗忖梵摩这几句话里有话矛头分明指向楚度的野心劝规他急流勇退以免盛极而衰。

  楚度反击道:“此言差矣。若是万事遵循天道岂不受困其中何来突破?何况一山更比一山高对楚某而言人生哪有什么顶峰呢?”

  梵摩不以为忤温言道:“魔主可曾见过不落山的太阳么?”

  楚度放声大笑:“正因为不曾见过所以要极力追寻。人定胜天才显大丈夫本色。”

  “人定胜天并不意味着破坏。”梵摩叹道:“生长万物并不据为己有;作遇万事并不自恃其能;成就万物也不自居其功。所谓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岂不闻先破后立?”楚度眼中闪过一丝讥嘲之色:“吉祥天操控北境亿万年也算是‘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梵长老的这番妙理原来是对人不对己的。”

  梵摩眉头微蹙与楚度四目相对。两人一言不发久久沉默。

  霎时梵摩整个人仿佛陡然消失了一下复又出现。在消失的瞬间我的灵犀脉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渺若鸿毛却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突然置身于洪荒险泽被无数暴戾凶恶的怪兽团团围困。

  无颜轻呼一声盯着梵摩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与此同时楚度一袭青衫猛地抖动了一下四周仿佛凭空爆响了一记霹雳令人气血翻涌震耳欲聋。霹雷过处那种蛮荒凶兽的戾气被炸得粉碎。

  短短一刹那双方由论道辩驳到气势突然正面碰撞犹如天雷勾地火触目惊心。两人几乎同时作势发力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梵摩身躯微微晃动楚度脸上闪过一抹红色。两人似乎平分秋色谁也没赚到什么便宜。

  菩提内院的长老们也感受到了异样千万座云窟霞洞内同时释放出气劲宛如翻滚不休滔滔不绝的云海在观涯台四际动荡起伏。

  楚度、公子樱微微色变四下里惊人的气场实在恐怖。吉祥天虽然人数远远少于魔刹天、清虚天但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精英高手。我心里拿定主意不到生死相搏的绝境我决不能和吉祥天翻脸。

  许久长老们的劲气才缓缓消退余波犹在半空震荡。

  梵摩低叹一声:“魔主被誉为当今北境的第一高手果然盛名无虚我自愧不如。”

  楚度淡淡地道:“长老何必过谦?刚才你我并未分出胜负。”

  梵摩笑了笑:“不敢相瞒我是借助观涯台孕育多年的天地灵气才没有在魔主手下吃了亏。魔主的法力已快臻至知微巅峰天下除了不知所踪的晏采子再无人能与尊驾争锋。”

  他说破观涯台的优势明言自己不如楚度坦陈的风范极易赢得人的好感。然而话语里暗喻公子樱比起楚度还是稍差一点又有挑唆双方矛盾之嫌。我暗想这个首座长老不是迂腐的老学究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大奸大恶之徒。

  “梵长老太客气了。阁下的法术奇玄异常楚某也琢磨不透。真个较技的话楚某没有必胜的把握。”得到吉祥天最高掌权者的金口赞誉楚度的神色不由缓和下来梵摩那样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无疑坐实了楚度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楚度叹道:“可惜晏采子下落不明否则若能与他一战当是人生第二大快事。”

  梵摩奇道:“魔主的第一大快事可否透露?”

  楚度长叹一声:“便是与破坏岛岛主拓拔峰相处的时日。唉三人亭。”语气出现了难得的唏嘘。

  我听得一阵惘然昔日我们三人在晏采子建制的古亭里论道谈法的一幕幕浮现脑海。往事如烟知音大叔已经作古我和楚度则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

  梵摩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魔主与拓拔峰一战为何不手下留情?”

  楚度默然片刻昂然道:“拓拔兄的挚友因我而死清虚天各大掌门几乎被楚某屠戮一净他早已心存死志岂肯苟活?楚某了解他的心愿敬佩他的为人所以决战时断不会手下留情否则便是羞辱了英雄。”

  “想不到魔主居然是拓拔岛主的知己拓拔掌门泉下有知当敢快慰。”梵摩抚掌叹道伸手向参天云柱虚扬。一大团云絮冉冉飞起随着梵摩手指轻抖云絮凝聚成型化作五只洁白如玉的高脚杯盏飘向在座各人。

  我接过杯盏一瞧里面盛满了晶莹的甘露盏口蒸汽氤氲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使人尘嚣尽洗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无颜盯着梵摩的一举一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梵摩道:“此乃吉祥天的特产——云水露华有补气归元的功效诸位不妨一尝。” 举起杯盏向楚度示意“我不理俗事多年近来常听说魔刹天出了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头还以为尊驾沉迷权势心狠手辣。呵呵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听魔主刚才言语当知为人胸襟。这一杯敬魔主敬拓拔岛主。”

  众人举杯我一饮而尽杯盏内又顷刻溢满云水露华再饮再满奇妙无比。云水露华清冽甘甜我心中却生出一丝异样的苦涩忍不住对楚度道:“说到底拓拔大叔死在你的手里究竟还是楚度你的野心强过了英雄相惜之心。”

  楚度静静地看了我一会道:“征服北境我求的是道而非名利权势。你——不懂。”

  我冷冷地道:“你的道无非是牺牲别人成全自己。道是什么?难道是天地至理万物运行的规律?依我看道不过是内心深处的欲望罢了。”

  梵摩摇摇头:“高雅清玄的天道岂能和欲望俗念混为一谈?林小友此话有失偏颇。”

  无颜插口道:“我倒觉得林飞这话说得实在。来小子我敬你一杯。”举杯对我一笑。

  我侃侃而谈:“道是高雅清玄?再美的花草也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求道追仙是欲望吃饱穿暖是欲望争权夺利也是欲望。只要是人心就会有七情六欲无论是知微高人还是乞丐富翁谁能免俗?没有欲望就不会有什么法术高手;没有欲望罗生天至今还是一片汪洋湖沼哪来千万座白玉桥梁?没有欲望盲豚鼠永远是盲豚鼠无法跋山涉水化成美丽神奇的浪生兽。”

  “从来就没有谁注定是天生的高贵。”目光扫过凝神倾听的众人我沉声道:“我不懂什么是道每一个人心中的道也不尽相同。但我明白什么是生命奔腾不息渴求向上的力量!”

  许久的寂静后公子樱忽然笑道:“春蚕结茧化蛹成蝶。林兄的这番妙理值得喝彩。传说在自在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恰好是北境日落之刻。可见日升日落只是出自我等凡人的一家之眼称不上什么天地至理。因此道于每一个人都不相同概因我等的出身、境况、际遇也迥然不同。”

  梵摩沉吟道:“吾等凡夫俗子一切行事理念皆从‘我’出发以己之眼洞察外物难免失之偏颇。唯有忘我方得大道。” 脸上露出神往之色“不知突破知微以后又是怎样的一番天地?梵摩心中矛盾之极既希望魔主早日功成得窥大道让我等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无上境界为北境留下传奇佳话。又盼望魔主换一条求道之路敛灭征服天下的雄心使北境众生安宁少些刀光血影的干戈。”

  楚度傲然道:“梵长老你有你的思量楚某也有自己的想法谁也改变不了。”

  梵摩默然无语片刻后道:“北境八重天自有其平衡规律魔主强求一统难免生灵涂炭天下大乱甚至导致北境坏空。还望魔主三思。”

  楚度仰天长笑:“成、住、坏、空难道不是天道运行的规律么?梵长老既然讲究顺天而行理应赞同楚某所为。”

  梵摩涩声道:“即使北境有朝一日坏空毁灭也该是天道自然运行的结果而非人为强行破坏。”

  楚度道:“岂不闻事在人为?对楚某而言天道即是人道。”

  梵摩叹息一声:“既然魔主心意已绝我也不再多劝。只是吉祥天断然不会坐视北境纷乱天刑宫必当倾尽全力阻止尊驾。”

  楚度冷冷一哂:“在清虚天天刑宫的长老们不是早就开始阻止楚某了么?”

  双方本来缓和融洽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僵冷起来。梵摩苦笑道:“如果魔主肯从此罢手类似的事将不再发生。如今是战是和但凭魔主一言定夺。”

  凝视着手中的杯盏楚度缓缓地道:“凡是闯过三关进入菩提院的客人便可向吉祥天提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他手掌轻颤杯盏碎裂化作一缕缕雪白的残烟浮起袅袅飘散。

  “此时此地楚某望能与梵长老一战。”楚度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双目暴闪出炫耀的光芒“若是梵长老行动不便天刑宫的首座长老亦无不可。”

  我恍然明白了楚度的用意与梵摩约战不但可以趁机剪除吉祥天的领袖人物还能振奋魔刹天妖怪的士气打破吉祥天在北境众生心中高不可攀的地位。

  梵摩闭目不语许久后展颜一笑:“求道之心原本就该坚定不移。若是魔主不觉得在观涯台上比试吃亏的话我当与魔主一战。”

  盘坐在日月星辰的浮雕中他平凡的身姿变得光芒四射宛如一颗璀璨星辰冉冉升起在浩瀚苍穹中运转不息:“魔主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