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莫儿,你来了啊。”前面阴暗处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好似他们是在街市或者茶楼酒馆遇见,再轻松不过的问候。

  寻着声音走过去,花小莫看着靠在墙壁上冲他笑的愉悦的男子,呆愣住了。

  除了眉眼依旧还是张扬的笑意,乔译现在的样子让他有点不敢去认。

  那张英俊的脸被血污的凌乱头发遮掩了些许,下巴满是胡渣,琵琶骨被铁链打穿锁在两边的铁柱子上,两只手也被铐住,血肉模糊,腰部以下被黑水覆盖,水中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游动。

  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深浅不一的鞭痕,被水泡的腐烂,花小莫看的头皮发麻。

  慢慢移着小碎步靠近,花小莫蹲下来压低声音道:“怎么救你出去?”

  铁链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响起,乔译困难的撩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口蹭亮的白牙:“你在说笑吧。”

  花小莫嘴角一抽,这人牙齿还真白,他吞吞口水,把自己花了一晚上时间研究出的计划一次性倒了出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落九霄为什么没杀你?”片刻后乔译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盯在花小莫那身红衫上面,讥笑:“你卖身了?”

  喝喝喝!

  “乔译,你怀疑我是正常的。”花小莫打哈哈的笑道:“我也不知道那个疯子为什么没杀我。”

  挑出了感兴趣的两个字,乔译诡异的笑了:“疯子?”

  “是啊,他有病。”花小莫心悸的闭了闭眼,拉开衣领指着脖子上的伤口:“看见没,这些都是他干的。”

  咬牙切齿,花小莫愤恨道:“他咬我的脖子喝血!”

  “落九霄口味还真重。”乔译挑起干破的唇:“你在炫耀你们之间的特殊情调吗?”

  花小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鬼扯完,就开始进入正题。

  “小莫儿,我不过问你跟落九霄的事情,就问你一句,是不是真想离开?”乔译神色隐约透着厉色。他如今内力全无,武功也被钳制,能发挥的大概不到三成,但还是能捕捉到少年谈吐间的气息波动。

  更何况白宸的人还是有保障的。

  花小莫翻白眼:“废话。”

  “那条黑色小虫还记得吗?”看到少年脸上的茫然,乔译忍不出暴跳:“白宸给你的那条。”

  花小莫恍然,“大黑啊。”

  “对,就是它。”把这个接受不能的名字从脑子里弹掉,乔译扬眉:“白宸说大黑在,你在。”

  “什、什么意思?”花小莫膛目结舌。

  乔译抖抖眉梢:“你们之间有血灵契约。”

  花小莫嘴型由0变成o再到o,突然觉悟到武侠世界一下子变成了玄幻世界,好不真实。

  “它是虫皇的后裔。”荻花派祖师爷级别的存在啊,乔译在心里诽谤,当年不止一次跟白辰提及想要一滴那虫子的精血都没成功。

  这不还是一只虫子么?花小莫开始啃手指甲。大黑的厉害他见过,这样一来逃跑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你试着召唤大黑。”话一出,乔译就看到少年闭上眼嘴里碎碎念,他眼角抽抽:“我个人建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稳妥的时间比较好。”

  封嘴,花小莫似懂非懂的点头。

  “先想办法下山。”乔译咂嘴,扫视着花小莫唇上的不明痕迹,遮掩眼底的惊诧:“可以色|诱。”

  花小莫突然打了个哆嗦,皮肤上起了一层寒栗,菊花更是下意识的加紧。

  “继续。”

  “去云锦胭脂铺找云娘,她会知道怎么做。”乔译露出悲伤的表情:“虽然这样对不起白宸,但是情势所逼,小莫儿,必要时候,你需要献身,另外还有啊”

  叽里呱啦咬耳朵的乔译突然噤声,花小莫抬头就看到乔译在挤眉弄眼。

  “乔译,你眼睛怎么回事?”花小莫咦了一声,好奇的凑近盯着他看:“抽筋了?”

  乔译脸部抽的厉害,直拿眼角猛戳花小莫身后。

  就在乔译快要哭的时候,花小莫才悟出了些什么,扭头看过去,下一刻就张大了嘴巴。

  身后抱着双臂的俊美男子轻扬唇角,似笑非笑。

  花小莫腰杆笔直,脚步僵硬的走过去,目不斜视的盯着男子的下颚,不得不怨恨老天不公平。

  “抬起头。”耳边低哑磁性的声音响出。

  照做的仰高脖子,花小莫继续目不斜视,撞进落九霄幽深如墨的眸子里,很奇异的看到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有点窘。

  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远处水牢,目光收回来停在少年乌黑的发丝上,落九霄漫不经心的开口:“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花小莫蔫蔫的点头。

  走到地牢铁门那里的时候花小莫回头看一眼,用口型摆出了两个字“等我。”大脑皮层进水了,花小莫忘了乔译跟他之间还隔着一道墙。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黑炎殿踩着积雪往轩羽楼方向走,花小莫拢了拢袖子,缩着脖子哈了口气。

  从现在开始,接下来五天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在以上帝的视觉看世界,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想跟乔译密谋怎么逃下山?”步伐不经意的放慢,落九霄眯起眸子望着天际的云彩。

  身形一顿,花小莫吸吸鼻子,声音里稚气未脱,睁眼说瞎话:“我不傻。”

  落九霄勾了勾唇,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斟酌酝酿了好大会,眼看就要到轩羽楼了,花小莫把心一横:“我想下山去镇上逛逛。”

  “好。”嗓音微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夹在寒风中分外阴冷。

  直到坐在马车里花小莫都感觉在做梦,事情顺利的让他非但没轻松,反而有些不安。

  车内铺陈设几,熏着紫檀香,萦绕在空气里,紫檀小案几上摆着青瓷茶具,卧榻铺了上等的貂毛垫子,就连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花小莫感觉自己就是个土豪。

  瞄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给他穿鞋袜的两个青春少女,好像叫木兰木谨,是准他下山的条件,嘴上说是怕他迷了路不知道回去,实际是跟踪监视他而已。

  在山上住的那段日子花小莫观察过,那些人穿的虽然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却有细微的不同,比如花纹,袖口,腰带,配饰,应该是按照身份地位来的。

  眼前这两人袖子那里绣着一个红色图腾,有点熟悉,想了会没想出来,花小莫干脆放弃。

  “主子,到了。”木兰嫣然一笑,脸上带着两个梨涡,很可爱。

  木谨把狐裘给花小莫披上系好,又把手炉递过去,柔声说:“主子,街上人多,待会可得注意着点。”

  “嗯。”花小莫把手炉拢袖子里,点点头。

  一下马车花小莫就浑身舒畅,山上的日子像是坐牢,好想快点闯荡江湖啊。

  街市依旧很热闹,老百姓脸上都带着对生活的憧憬,微城的雪停了半个多月,日日金贵高挂,老一辈都传言是神灵保佑微城。

  有意无意的,花小莫边逛边买一点新鲜玩意儿,眼珠子乱飘,在看到远处那块牌匾时眼睛一亮。

  站在云锦胭脂铺外面的一个摊位上,花小莫心不在焉的拿了一个铃铛把玩,脑子里飞快的运转,怎么摆脱这两个跟屁虫。

  摊主是个年轻小伙,瘦小的个子,浓眉小眼,挺喜庆。

  “这是夺魂铃。”小伙似乎很兴奋,从旁边一堆杂物里面找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牛皮纸递过去,负责任的介绍:“这是心法,一旦领悟,便可以摄人心魂,夺去魂魄。”

  花小莫迷迷噔噔,不明觉厉。

  明知是鬼话连篇,可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铃铛上移开,铃铛很旧,躺在掌心里显得很小,厚重,上档次,有些地方磕坏了,不是铜,上面除了奇异的花纹,还刻着一个奇怪的字,有点像“君”。

  莫名的,有个声音在心底不停的回响,他想要这个铃铛。

  “要多少银子?”花小莫舔舔唇,大眼蹭亮,绷紧神经,已经做好了杀价的准备。

  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小伙嘿嘿笑道:“两个铜板。”

  花小莫目瞪口呆,跟个傻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