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回荡在校园中。

  夹着备课夹的女老师离开后好一阵,凉宫奈伸了个懒腰,扔下笔,开始收拾桌上的各种作业本。

  “阿纲,把作业给我,我替你一起交。”她边收拾边对同桌道。

  “唔。”沢田纲吉从一叠书的最底下摸出两个薄本,和她的那叠放在一起,又趴回桌上,“谢谢……说起来,奈子你好精神,一点都看不出来有熬夜……”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昨晚拉着他拼火炎拼到一点多的家伙……她身体里负责睡眠的那根弦坏掉了吗?

  “嗯,我感觉挺好的。”把几本作业本并在一起对着桌面敲了敲,整理妥当后凉宫奈站起来,“不过我现在倒是后悔了。”

  “嗯?”沢田纲吉迷糊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没什么,你睡吧。”她顿了顿,声音变低,“接下来不会再让你陪我熬夜了……抱歉。”

  沢田纲吉清醒了些,仰脸望着她,摇头微笑:“没关系啊。”

  “非常时期,你得保证充足的体力和精神才行。”凉宫奈认真道,“今天才第一天,代理人战争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结束……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就这样,我去交作业了。”她抱着作业转身。

  沢田纲吉无奈一笑,趴回桌上闭上眼,刚要继续补觉,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话语:“啊对了,昨晚的约定,你一定要遵守哦。”

  四肢百骸掠过一阵凉意,仿佛夏日里似乎被人用冰块蹭了一下后脖颈似的,沢田纲吉顿时睡意全消,睁眼扭头,却只看到一个正在远去的背影。

  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凝视课室门口——凉宫奈已经离开了,现在大概已经走到了二楼楼梯角。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山本和炎真也离开了,最后课室里只剩他和正趴在课桌上补眠的狱寺隼人而已。

  沢田纲吉垂下眼,手撑在膝盖上,视线落在虚空里,眼色忽明忽暗。

  半晌,他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收着收着,脸色微微一变。

  “糟糕……”他拿起一本黄皮的双行本,“拿错了,这个才是英语作业……”

  摇摇头,沢田纲吉握着作业朝门口走去。

  “咦……”椅脚擦过地板的声音让狱寺隼人抬起头,“十代目你要回去了吗?我们一起走吧。”

  “不,我要先去一趟教职员室,”沢田纲吉回身,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作业,“狱寺君再睡一会儿吧。”

  狱寺隼人嘀咕了句“就听你的再睡一下”就倒回去了。

  沢田纲吉笑笑,转身出门。

  教职员室在另一栋楼的第六层,从2年a班到那里,走路的话大约需要十分钟。

  放课后的学校显得格外空旷,沢田纲吉一路走来,只遇到了两个结伴而行的女生,沿途的教室也都是冷冷清清的,偶尔会有一两个少年像狱寺隼人那样,下课了却不急着回家,自顾自伏在桌上补眠。

  三分钟后,沢田纲吉走进二号职工楼,拾阶而上,转过楼梯角,忽然一阵风自四楼与五楼之间的透气窗里吹来,吹得人胳膊凉飕飕的。

  楼道里突然传来蹬蹬蹬的鞋音,不知是谁正匆忙从另一边的楼梯奔下楼。沢田纲吉听着迅速远去的足音,自己足下的步履依旧不紧不慢。

  很快,走道里只剩下沢田纲吉一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再上一层楼,左数第三间就是教职员室了。

  真是悠闲得不像话啊……代理人战争的第一天。

  脑中刚掠过这个想法,仿佛和音似的——

  “叮!——”

  这声音是……沢田纲吉立即朝自己的左腕望去,几乎同时一个机械的男音响起:“还剩一分钟战斗开始。”

  这个声音的来源——是他腕上的首领表!

  “还剩五十秒。”

  沢田纲吉抿抿唇,脑中迅速估算其他代理人可能所在的方位。

  狱寺君在教室,山本和大哥不用说一定正在各自的社团里指导后辈,迪诺不在这里……

  ——先和狱寺君汇合吧。

  “还剩四十秒。”

  打定主意,沢田纲吉转身朝回跑。

  一路疾奔,当他踏上二楼的最后一阶楼梯的那一秒,机械的倒计时又一次响起——

  “还剩二十秒。”

  沢田纲吉微微皱眉,看了不远处的几个待在楼道口的学生一眼,无奈转身。

  ——先绕到另一边楼梯,然后在没人的地方,开火炎飞到狱寺隼人那里吧。

  将脚下的速度提到最高,沢田纲吉一阵风似的冲向左侧的楼梯道。

  太好了这里没人!

  “还剩十秒。”

  橘红火炎自双拳腾起!沢田纲吉紧了紧拳,正要腾空而起,眼色却猛地一变。

  ——这感觉是……大空的死气炎?

  彭格列十代目霍地扭头朝右侧望去,那里是一面雪白的墙,零点零一秒后——

  那面映在他眼底的墙体整个炸开!

  四溅的砖石与刺目的橘红火焰一齐划过视网膜!巨大的冲力逼得沢田纲吉不由得后退一步!

  “还剩十秒。10,9……”

  微微抿唇,沢田纲吉注视那个自烟尘中缓步而来的人影。

  金色短发根根精神地挺立,上唇两侧永远有理不净的胡茬,曾被其主人自称为“男人的勇气”的玩意……白棉背心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头上一个钢盔,手里一把掘地铲,状似随意地扛在肩上。

  “……7,6……”

  他睨着沢田纲吉,嘴唇高高地咧着。

  “哟。”沢田家光一脸高兴地挥手,仿佛他正打算和儿子去野餐似的。

  沢田纲吉也在看他。缓缓地,少年唇角扬起一个笑。

  “你还是一样的恶趣味啊,爸爸。”

  “1,0——战斗开始!”机械音冷静地在这尘土纷飞的空间里宣判,“限时十分钟。”

  “十分钟吗。”沢田纲吉笑笑,“时间似乎太短了,对吧爸爸?”

  “别骗人了小鬼。”沢田家光笑得眼珠都瞧不见了,钢铲在他手中划出一个锋利的弧度,“你其实巴不得一分钟就结束吧。”

  一面活动手腕,沢田纲吉一面冲男人微笑:“爸爸,如果妈妈发现我受伤了,她会很伤心的。”

  沢田家光像是哽了一哽,半晌憋出一句:“我会注意不打你的脸的。”

  彭格列十代目笑着点点头:“我也一样。”

  “——砰!!”

  火炎对上火炎!爆破轰鸣声再一次在教室中炸响!

  拳抵着拳,沢田纲吉在面前的男人眼里看到一抹赞赏。

  “干得不错嘛,儿子。”

  “比你还差一些,爸爸。”

  两股大空火炎交汇成可怖的压力,残存的玻璃也开始产生裂纹。

  ——果然,想在五分钟内结束这场战斗是不可能的。

  你可不要来得太快啊,奈子……

  “轰!!”

  x x x

  懊恼地看着手里的本子,凉宫奈深深后悔自己没有检查一遍就把东西拿过来了。

  这些天沢田纲吉表现得太正常了,完全就是一个可靠的中二少年的感觉……让她都忘了这个人的废材属性是多么根深蒂固……

  英语作业变成国语周记本是要闹哪样!连累送作业的她被英语老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兔子我恨你qaq。

  一路蹬蹬蹬地跑下楼,凉宫奈只想快点回去把正确的作业本换过来。这次换沢田纲吉自己去算了,她这几天都不想靠近教职员室……

  五分钟前的一幕忽然在眼前回放,棕发少年侧伏在课桌上,夕照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衬衣上,头发上……漾开一片光影。

  脚步不知不觉慢下,凉宫奈皱了皱眉。

  ……唔,也许是她的错。因为昨天陪她熬夜,所以今天精神不集中,结果拿错作业什么的……

  等下还是她把作业送过来吧,多跑一趟而已,大不了不看那个老师的脸……

  做了决定,凉宫奈舒展眉头,刚朝教学楼走了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震天的爆破声!

  凉宫奈一愣,转身,看到自己刚离开的那栋二号职工楼,一楼的最西侧正往外滚滚冒烟,草坪上砖石落了一地。

  “……阿纲。”

  凉宫奈喃喃,眼神忽然明亮,她捏紧了本子,朝二号职工楼跑去。

  刷着白漆的建筑物近在眼前了。十秒,给她十秒她就能跑到最左侧的那件教室……

  然而凉宫奈还来不及踏进那栋建筑,半空里就突然杀出个黑影,凉宫奈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那黑影便在她肩头用力一推,凉宫奈顿时朝后退去,连着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体,惊愕地抬眼望去——

  “……reborn?”凉宫奈失声。

  “里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阿尔克巴雷诺面无表情。

  凉宫奈一愣,紧接着怒火在眼里升起。

  “是阿纲让你拦着我的?”她刚问完,自己又立即摇头,“不会,他昨天明明答应过的……”

  定定神,凉宫奈望向小婴儿:“reborn,你究竟想做什么?”

  神色不动,reborn瞧着凉宫奈:“你不认为是阿纲拜托我了?”

  “不会是他。他既然答应我了,就算要反悔也不会用这么没品的手段。”凉宫奈很肯定地说,目光在小婴儿腕间的表上一掠而过,“reborn,这次战斗的时间是多长?”

  “十分钟。”reborn倒也不隐瞒。

  凉宫奈皱眉,“……战斗说不定已经到尾声了,reborn,你让开吧。”

  阿尔克巴雷诺盯了凉宫奈两秒钟,忽然毫无征兆地一脚踢上少女的肩膀!

  凉宫奈倒抽口凉气,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你干什么啊?!”

  “不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想和蠢纲一样被我特训吗?”

  “你要特训我我是绝对不会反对的,相反我还要三跪九叩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好吗!”凉宫奈蹙眉,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所以说你可以让我进去了吗?拜托了我很急啊!”

  reborn不吭声,凉宫奈也不等他回应,自己拔腿就朝职工楼跑去。

  家庭教师没动。

  凉宫奈擦着他跑过。

  reborn侧身,目视那个纤细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他抬手去按耳旁的通讯器。

  “她往你那边去了。”杀手先生心情仿佛不错,语气轻快得如同一杯加了三倍奶糖的卡布奇诺,“我走了,你们父子两个慢慢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