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玄幻小说 > 劝娘和离之后(科举) > 128、第 128 章【三更合一】
  盛言楚昂首挺立, 神情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着实就剩一块了。”

  五皇子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双手交握,目色沉沉地睨着盛言楚,似是不?想错过烛光下盛言楚脸上任何一面表情。

  屋内的紧张气氛攀升极快, 就在盛言楚以为五皇子蛮横无理说不?信时, 五皇子脸颊遽然局促地染上红晕,紧接着榻上的男人?高?大的身子蜷缩起来, 咳嗽声宛若战场上的擂鼓一般, 激烈而又凄厉。

  “殿下……”盛言楚关怀备至的接过疾奔过来的小厮手中的药,一勺一勺的, 药闻着就很苦,比当年?他加进去的苦瓜汁还要苦上三分?。

  五皇子咳得脖颈青筋乍起,三勺药就有两勺撒出了嘴边,盛言楚极有耐心的喂, 半碗药进肚,五皇子的咳声慢慢小了下来, 只脸色比刚才却?要苍白不?少。

  “这药…”药性太强,一般都有毒性,五皇子平日里要养身子, 怎么会?想着去喝这种自损八百的药?

  五皇子瞥了眼空碗,幽深的眸子绽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这药虽有毒性, 却?对我的咳疾大有益处, 每每进宫见父皇我都会?事先?喝一碗, 能顶半个时辰不?咳。”

  药喝下去后, 五皇子沙哑的嗓音的确清润了很多,苍白的脸也慢慢回?笼血色,不?一会?儿就跟正?常人?无异。

  这、这后遗症应该很重……

  “何苦呢?”盛言楚叹气。

  五皇子复又端坐如?淑人?君子, 轻声道:“父皇近两年?越发的疲累,朝中臣子们也许察觉不?到,但?我常年?和他周旋,有些事只要用?心去看,就有结果。父皇他真的老了,执政五十载,他专权,他狠厉,他辱没了和两位帝师的恩情,也害苦了我们这些皇家子,但?——”

  垂眸间,五皇子苦笑?一声:“李大人?可以怨他自私,我们这些儿臣亦可以恨他,但?天下百姓不?可,父皇在位几十年?,他从未罢过一天.朝,每日寅时(3-5点)就要晨起,前些年?倒挺有精神,这两年?我在殿上好几次看到他眼睛眯得都睁不?开,然便?是这样,他还要撑着和大臣们议论朝事……”

  盛言楚欲言又止,

  暗道老了就禅位啊,没瞧见太子都快步入中年?了吗?何必抓着权力不?放,让下一代的人?去做事,自己也能落得一个清闲不?是么?

  五皇子像是看出盛言楚的心思,轻嗤道:“你以为父皇不?想做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他是不?敢卸下肩上的担子。”

  说着,五皇子下巴往东宫所在方向抬了抬:“那位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心狠手辣至极,他能立为太子无外乎是因为有个杖钺一方的襄林侯,襄林侯比父皇还要大几岁,年?轻时拥护的可不?是父皇…父皇忌于襄林侯手中的兵权才迟迟没有对襄林侯下手,不?过也快了…”

  盛言楚若有所思的点头:“临朔郡武举人?詹全一下殿试就被皇上封为虎贲骠骑将军,听说詹将军这段时日将襄林侯的虎贲营闹得鸡飞狗跳。”

  “詹全年?轻气盛,武功高?强,又有你义父的举荐,父皇见之便?喜,赐了虎贲骠骑将军和襄林侯去打擂台,詹全倒也不?负圣恩,短短几日而已,就将襄林侯虎贲营的人?拉拢了大半过去,想来不?消几月,襄林侯最为骄傲的虎贲营迟早会?被詹全瓦解一手掌控,届时襄林侯……”

  “襄林侯盘踞军营几十载,岂会?一朝一夕间就败了?”盛言楚不?信。

  五皇子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扬眉端视盛言楚:“你以为父皇当年?越过四哥立庶长子为太子是一时兴起?“

  “哼,太子手中的人?多数听令于襄林侯,襄林侯为了掌控太子这个外孙,除了太子妃是父皇所赐的文?臣之女,府中一应侧妃姬妾皆是襄林侯一手操办,那些女子身后家族皆效忠于襄林侯,人?人?都喊大哥为太子,我看还不?如?将襄林侯拎出来唤一声太子…”

  顿了顿,五皇子忍不?住骂了声:“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跟自己外孙争权,不?知羞的老东西!”

  盛言楚眸子里漾出笑?意:“这人?也得亏是太子爷,若换成四殿下,怕是早就跟襄林侯闹翻了脸。”

  太子是出了名的温驯好脾气,而四皇子恰恰相反,从那日金銮殿上四皇子当着他的面骂他不?知好歹就可以看出来,四皇子这人?缺根筋。

  “再乖巧听话的猫也会?有

  伸出爪牙变猛虎的一天,何况襄林侯野心昭昭,太子势必会?反杀回?去,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父皇要立大哥为太子的理由。”

  小厮进来往五皇子的后腰添了床软枕,五皇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身子有些撑不?住,只能半躺着。

  盛言楚隐晦地瞧了眼屋子,屋内点了两束安神香,然而五皇子眉宇间的疲倦和乏累还是肉眼可见,这样的身子…能撑到老皇帝退位登基吗?

  他愿意追随五皇子,是因为太子和襄林侯日后肯定会?两败俱伤,而四皇子生母皇后和老皇帝夫妻之间有嫌隙,再者?,四皇子生性鲁莽,不?是明?君之人?。

  剩下几个皇子一经比较都不?及五皇子聪慧有手段,但?,盛言楚觑了眼榻上呼吸变重的青年?男子,不?是他要诅咒五皇子,这五皇子不?会?是个…短命鬼?

  “我不?会?早死的。”五皇子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薄唇轻启:“谁不?想长命百岁,我与父皇一脉相承,他想,我也想……”

  盛言楚低下头琢磨,五皇子自嘲一笑?:“可我这破烂身子…呵,父皇执政有五十载,而我若能活个二十五年?定然心满意足,若能继承大统,我势必会?用?心对待归顺我的朝臣和子民,秉文?兼武,河清海晏…”

  “殿下有此仁心,上苍也会?庇佑殿下的。”这话是盛言楚的真心话,五皇子若真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切,他当然希望五皇子能活得长久一些,谁不?希望国泰民安?

  “父皇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学生,但?他此生绝没有做半点对不?起百姓的事。”

  兜兜转转,两人?又聊起了老皇帝,五皇子声线孱弱,但?字字清晰:“我之所以吃那等顽药,是因为猜到父皇大抵会?在这两年?禅位,那两位不?堪大任,父皇就会?在暗中观摩我和几位弟弟,我若一直病歪歪,哼,以父皇的霸道,他定会?略过我,将皇位传给其他人?。”

  盛言楚微讶,暗道五皇子吃顽药强撑着精神原来是给老皇帝看的…

  “今日喊你来,除了金家那事,再有便?是想嘱咐你在朝时多留心一些人?。”

  盛言楚正?襟危坐:“谁?”

  五皇子双手交

  叉覆在腰腹处,揣测地说:“父皇虽疑心重,但?他知人?善用?。”

  “御书房后有一门,名为洛书门,进此门的朝臣皆是父皇的耳目,这些人?隐藏身份现身在六部百官之中,有男有女,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替父皇监视朝臣多年?,如?今就连我都找不?出他们到底都有谁。”

  盛言楚目色坚定,抬头对上五皇子的视线:“殿下是想让臣替您找出这些人??”

  五皇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盛言楚的眼睛看,少年?身姿凛然,眸光坦然无俱,一如?当年?在郡守府时少年?当着卫敬的面和他发誓,说此生效忠于他……

  倒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子。

  “很难找出他们。”五皇子不?想为难盛言楚,只道,“你多留心就是,若能与他们交好,于我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

  盛言楚点头应声,五皇子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尽显疲惫:“夜也深了,你且回?去,庶吉士的朝考才结束,想来你也累得够呛,早些歇着。”

  盛言楚忙拱手,刚准备离去时,忽想起今夜的大事。

  “殿下,那金家——”

  “金家是生意场上的人?,你甭为了恩情白白送他,也别两万一千两卖他……”

  盛言楚楞了下,榻上已经裹了软被阖眼睡下的男人?哑着嗓子道:“…价钱记得多翻几倍,好叫金家老爷子出一回?血,不?然以金子桑的混账性,有一就有二,届时你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殿下…”盛言楚犹豫地望向男人?,“您的身子……”就不?需要蓝墨石?

  他能拿出来的也就一块,物以稀为贵,何况小公寓的秘密他得好生守着。

  五皇子背过身没说话,扬起白玉无瑕的手示意盛言楚出去,屋内小厮轻手轻脚地点燃已经燃尽的安神香,袅袅青烟不?一会?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此刻点得安神香里掺了迷药,盛言楚才吸了两口就开始眩晕发呕,榻上的五皇子呼吸却?逐渐放稳,可见对迷药已经产生了抗体?,怕是还对迷药产生了依赖。

  -

  一出屋子,盛言楚拧了拧发涨的太阳穴,小厮引着他往外走,今日是五月十六,空中圆月当照,虽是夜晚,他却?能看

  清皇子府的一草一木。

  五皇子在外的名声和长孙谷、金子桑差不?多,奢靡成风,但?皇子府却?很清冷简朴,若非盛言楚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是皇子府,他还以自己进了甜水巷哪家老百姓的宅子呢。

  马车悄无声息地将盛言楚送回?了甜水巷,盛家小院静谧安定,推门进屋时,唯有盛小黑听到吱呀动静跑了出来。

  “小黑——”

  黑暗下,盛小黑蓝褐色的眸子可怖异常,盛言楚却?不?怕,蹲下身抱着盛小黑热乎乎的脑袋一顿揉搓。

  盛小黑有属于自己的小矮屋,可今日盛小黑似乎脾性十分?暴躁,夜色中,盛小黑龇着牙咬着盛言楚的衣摆死活不?放,盛言楚没辙只好将盛小黑牵进自己的屋子。

  插好门栓,一人?一兽进到小公寓。

  盛小黑不?是第一次进小公寓,这回?一进来就狂奔二楼小书房,爬楼梯时爪子打滑跌下来都没挡住盛小黑的脚步,一个四蹄飞跃,盛小黑蹿上了二楼。

  “慢点!”盛言楚面色骤变,大喝一声:“盛小黑!别撞玻璃门!”

  盛小黑听到命令猛地刹住四爪,惯性使然,毛茸茸的脑子砰得一下砸在玻璃门上,盛言楚大步流星上楼,一摸趴在地上的盛小黑脑袋,好家伙,脑门肿了一个大包。

  玻璃门也伤得不?轻,裂出几道细密的缝,缕缕白雾正?沿着缝隙往外倾泻,盛小黑不?顾疼地仰着脖子嚎叫,若不?是盛言楚按着盛小黑脑袋上的肿包揉搓,盛小黑怕是要拿嘴堵住玻璃门上的那几道细缝。

  透过玻璃门,盛言楚能看到书房中缭绕的白雾,算算日子,今天的确是白雾重现的时间。

  一推开门,盛小黑就撒了欢的往里奔,盛言楚哭笑?不?得,好在盛小黑没有一般狗勾的拆家手段,倒也不?用?担心盛小黑将他精心布置的书房弄得乱糟糟。

  瞅了眼客厅的钟表,时间不?早不?晚,按规律,白雾也才出现一会?儿,眼下他有大把的时间想办法贮藏白雾。

  他拿出自己用?蛇皮和细竹筒做好的简易抽气筒,将一缕缕白雾吸进小公寓的玻璃瓶中。

  玻璃瓶是他上辈子买的罐头瓶,不?多,就一个,但?耐不?住他会?

  卡bug,来来回?回?抱着玻璃瓶跳出进入小公寓,这样一来,小公寓里就复制了一堆玻璃瓶。

  消毒后,盛言楚将白雾灌进玻璃瓶,透明?的玻璃瓶里白雾游荡的很慢,放置白炽灯下就像是有无数条渺无人?形大的小人?在里面翩翩起舞似的。

  拧紧瓶盖,盛言楚拿着蛇皮筒子继续吸白雾。

  吸了约莫半个钟头,手掌发酸后他才停歇,数了数客厅角落处累起来的一罐罐白雾瓶子,盛言楚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然而折返回?小书房,盛言楚老命差点被盛小黑当场送走。

  窗台边,盛小黑两条前爪搭在窗边,毛茸茸的脑袋正?好奇地往窗外伸,盛言楚疾步跑过去将淘气的盛小黑扒拉下来,手往盛小黑脑袋上一拍:“兽生活腻歪了?!”

  白雾已经褪去,窗外又恢复了漆黑一片,盛言楚平时都不?敢往乌漆嘛黑的外边看,唯恐跌落摔死,盛小黑倒好,若不?是他及时拽住,这傻乎乎的狗子大抵就要掉下去了。

  破口大骂一顿后,盛言楚拽着盛小黑肥壮的蹄子就往外边拉,盛小黑狗刨式的不?愿意走,还冲着窗口残余的白雾狂叫。

  “闭嘴!”盛言楚直接上手捂住比他双手还要大的兽嘴,威胁道,“再叫就送你出去了!”

  多年?的相处,盛小黑一下听懂了盛言楚的意思,委屈的嗷呜一声后就趴在地上闭起眼装死。

  这架势就跟不?给小孩买糖吃,小孩就躺在地上打滚一个样,但?盛言楚才不?吃这套,取来绳索将盛小黑系在了沙发边,然后开始收拾小公寓。

  小公寓总面积只有三十九平,一楼楼梯储藏室塞满了巴柳子从西北带给他的东西,而客厅左边堆码着高?高?的玻璃瓶,右边则是当年?静绥雪灾他从粮铺顺来的米面。

  好在客厅沙发他已经搬到了书房,不?然一楼挤得脚都放不?下去,有了白雾的滋润,临近子时,盛言楚依旧生龙活虎,睡不?着索性他来到他娘的铺子,小心翼翼的将小公寓里的米面搬了进去。

  米面一清空,盛言楚接着整理冰箱,冰箱保鲜层有很多牦牛肉,盛言楚想了想,将牦牛肉也腾了出来。

  小公寓有保鲜功能,倒不?用?担心

  时间久了这些牦牛肉会?变成僵尸死肉。

  忙碌一番后,盛言楚肚子开始咕咕叫,瞥了眼他娘的屋子,他蹑手蹑脚的从铺子后厨拿走一个小窑罐,小窑罐已经装了明?日开铺子用?的高?汤。

  取出几个煎炸好的肉酿和菜酿丢进高?汤,点着火,盛言楚偷偷摸摸的像个贼似的,鼓着腮帮子咔嚓咔嚓地吃着。

  微弱的烛光透过石墙射进内院,程春娘觉浅,听到动静便?开门喊盛小黑,铺子里正?吃得欢的盛言楚身子一僵,嘴里嘎嘣脆的蔬菜酿也不?敢咬了,一回?头,只见他娘赫然站在门口看着他。

  “娘……”盛言楚拼命咽下嘴里的菜酿,擦擦嘴起身,程春娘紧了紧肩上的袍子,随手将铺子的门合上。

  缓步过来时,程春娘不?紧不?慢地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瞧你心不?在焉,这会?子饿了?”

  盛言楚点头,有梅老爷在,他一心想着五皇子那边的事,确实没吃好。

  程春娘没问盛言楚大晚上去了哪里,夹起几片肉酿放小窑罐里煮热,望着小窑罐翻滚的焦香肉酿,程春娘开口:“华正?平来咱家闹了一场换亲笑?话,李家就说日后宓姐儿要从李家出嫁,华家门第倒也不?高?,只是宓姐儿从李家出嫁,那就是实打实的大户小姐,大小姐生来娇养,宓姐儿又是那样的泼辣,回?头嫁进来你多体?谅她些,别跟她闹…”

  抿了抿唇,程春娘笑?着补了一句,心酸道:“你放心,娘也不?跟她闹,她比你还小,娘怎会?跟小孩子计较,倒是李家人?焦心,以为我是个悍娘,我哪有……”

  程春娘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没哭,她得跟儿子说清楚。

  “娘…”

  盛言楚咬着肉酿吃也不?是,不?吃烫嘴,咬了口,他放下筷子:“你别听李家人?的闲话,娘待人?最宽容了,便?是南哥儿,娘都待他如?亲子,又怎会?刁难华小姐?华小姐虽顽皮了些,但?她也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姑娘,嫁过来肯定会?和我一样孝敬娘…”

  程春娘又哭又笑?,拿出帕子擦了擦,哽咽道:“是我多心了,只你然舅舅说我这个寡娘总赖着你不?好……这话我可不

  ?爱听,我若拽着你不?松手,当年?就不?会?让你去认什么义父义母,庄户家缠人?的娘我不?是没见过,我也烦那样的妇人?,可如?今外头有人?将这顶帽子往我头上扣,我……”

  程春娘一时无语,李家当真是没见过乡下看管儿子的妇人?,她们恨不?得找根绳子将儿子栓在裤腰带上,程春娘自认为自己做得没什么不?妥,她此生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依赖儿子靠谁?辛辛苦苦拉扯大,哦,成了亲,儿子就不?归她只能归儿媳妇,这是什么混账道理?

  盛言楚揉揉眉心,开口道:“娘,你别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李家那边我会?跟老大人?说明?。”

  这几天他忙得很,着实没想到他娘心事堆了这么高?,寡娘教养出来的孩子的的确确会?将家庭中心偏向老子娘,但?他又不?是妈宝男。

  同样,他娘亦不?是偏执的女人?。

  正?常母子之间的相处为什么要因为娶了妻就要改变?让他娶了妻就撇开这份母子情一心去呵护自己的夫妻小家,抱歉,他做不?到。

  他灵魂虽是成年?人?,但?骨血是他娘给的,他绝对不?会?去做白眼狼。

  听了儿子一番话,程春娘心里舒服多了,起身往外走:“娘憋不?住才想找你说说话,你也是知道的,你然舅舅和娘虽是一母同胞,但?他在外游荡多年?,很多事跟娘都说不?到一块去,南哥儿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家里,娘就只能跟你说,如?今说开了,娘这心里一块石头倒也落了下来。”

  打开门,程春娘回?头望了一眼坐在灶眼旁的儿子,刚出生时,儿子小身子和她手腕差不?多长,转眼罢了,儿子就到了娶妻的年?岁……

  扶着门框,程春娘迟疑道:“娘今夜跟你说这些,倒不?是让你日后偏向娘,该跟华小姐好的,娘还是望你和她……”

  程春娘大字不?识,说不?出什么好话,蹦出嘴里的唯有:“望你和她好好的。”

  盛言楚莞尔:“儿子省的,华小姐是儿子相中的人?,她定会?跟我同心,咱们一家人?肯定能将日子红红火火的过起来。”

  程春娘笑?开,重重点头应了声:“哎!”

  解开了心结,程春娘美美地睡下了,盛言楚则还要回?小公寓喂盛小黑。

  就在他跟他娘说话的时候,他听到盛小黑在小公寓里撕心裂肺地吼叫,以为那傻狗又在卖惨,可当看到盛小黑在小书房痛得打滚时,他慌了。

  “小黑——”盛言楚抱住疼得死去活来的盛小黑上下查看,身上没有伤口,不?放心的掰开盛小黑的大狗嘴,也没看到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地上的盛小黑软得跟水一样没劲,平日里精神满满的蓝褐色眸子紧紧闭着,呼出的气又急又重,盛言楚吓得双手发抖,跌跌撞撞地下楼去抱玻璃瓶来。

  一打开玻璃瓶,本以为盛小黑能舒服些,不?成想疼得更?厉害,就连盛言楚扑过去抚摸皮毛时,盛小黑竟窝到角落不?让他碰。

  盛言楚急得后背出汗,好在疼过一阵后,盛小黑不?嚎叫了,走到角落一看,得,傻狗睡着了。

  摸了摸鼻头,湿漉漉的,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盛言楚这才松了口气,扯开身上汗津津的衣裳去洗漱。

  夜里盛言楚醒来好几次,期间盛小黑又抽搐疼了两回?,吸了白雾哼唧几声后又睡了过去,快天亮时,躺在沙发上的盛言楚隐约感觉有个粗糙火热的东西在他脸上摩擦。

  眼睛一睁,盛小黑便?停了欢快的舔拭动作,乖乖地歪着脑袋蹲坐在一旁。

  盛言楚眯着睡眼伸手去薅傻狗的脑袋,手感和往常一样柔软,然而当盛言楚去揉自己的眼睛时,只觉脸上一阵瘙痒。

  起身一看,嗬,脸上,手上黏了一堆黑毛,混着盛小黑的口水,软趴趴地沾在脸上难受的很,掀开被子去洗漱,却?见一个癞皮狗一样的庞然大物咬着他的裤脚不?放。

  盛言楚惊得跳开,暗道小公寓里怎么出现了这么一个丑东西,定眼一看,丑东西还挺眼熟,等会?…

  这 、这不?是盛小黑吗!!

  “你这是咋了!”盛言楚噗通一下双膝跪下,望着身上毛发左脱一块右少一块的盛小黑,盛言楚再也忍不?住了,抚着肚子捶地大笑?。

  盛小黑这个傻狗勾压根就不?知道盛言楚这个主子是在笑?话自己,见盛言楚开心的眼眶噙泪花,盛小黑张着嘴叫唤几声,

  不?停地绕着盛言楚的身子摇动大尾巴。

  盛言楚本来已经笑?够了,可当他看到盛大黑翘起来的光秃秃尾巴,盛言楚楞了下,旋即眼泪直接飚了出来。

  -

  带着掉毛掉到惨绝人?寰地步的盛小黑出了小公寓,一见到盛言楚身后的癞皮狗,程春娘擀面杖一下没拿稳,月惊鸿则咬着柳枝险些咬破舌头,挑水进门的盛允南手中两个水桶哐得落地。

  三人?围着丑萌的盛小黑转了一圈,异口同声地尖叫:“这是小黑?!”

  盛小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忸怩地蹲坐在树底下,原本毛茸茸的大脑袋秃了后,露出里边白白的皮肉,乍一看还真的像癞皮狗。

  “我单知道狗长大时会?换毛发,可、可也没见过一夜秃…噗嗤。”

  月惊鸿受不?了盛小黑这副迟眉钝眼的傻劲,别开脸问盛言楚:“瞧着不?太正?常,楚哥儿,你是不?是喂他吃了不?好的东西?”

  想起昨晚盛小黑的异常,盛言楚嘴角一抽:“哪有,它许是到了换毛的年?岁。”

  盛小黑才出生没多久就被盛言楚买回?了家,刚抱回?家时,盛小黑还不?能吃东西,程春娘没事的时候便?用?竹棍导米汤喂养,这会?子见盛小黑秃得不?成样,程春娘笑?过后开始担心。

  “要不?找京城卖狗的胡商帮着看看?哪有掉毛一夜掉成这样的……”

  “不?用?,”盛言楚大抵能猜到是昨晚的变故,揪了揪盛小黑摇来摇去的尾巴尖尖,轻笑?道:“那次游街回?来后我就问过胡商了,小黑不?是狗,说是他们西北的凶兽,叫狡。”

  “小黑是狡?”月惊鸿不?敢置信的摸摸盛小黑,手掌一翻,几撮黑毛静静地躺在手心,“玉山有祥瑞异兽,名为狡,长相似狗,身上却?有猛兽的斑纹……”

  扒开盛小黑秃的只剩细嫩白皮的脑袋,月惊鸿纳闷:“不?对呀,我记得西北的人?说异兽狡头上长了牛角,小黑它没有!”

  盛言楚:“书中所说的异兽狡当然有牛角,但?小黑怎么可能是西北神兽狡,狡是西北祥瑞之兽,有它在的地方,老百姓便?能过上顺风顺水五谷丰登的好日子,这样的异兽早就神化消失,而衍生

  出来的异兽,比方小黑,统统都唤为狡,不?过是想图个好兆头罢了。”

  人?都可以进化,高?山上的神兽狡亦然,千万年?后,说不?定狡的牛角蜕化了呢?

  趴在那久了,盛小黑站起来走了两步扑哧抖了抖,周身的黑毛就跟弹棉花似得飘得到处都是。

  “呸呸呸……”飞了满嘴的绒毛,盛言楚往后退了两步,“娘,你这两天别让小黑去铺子转悠,这毛要是飘进了菜里…啧…”

  程春娘忙将铺子的后门合上,今个铺子要开张,程春娘还有很多事要忙。

  朝考结束后,盛言楚得跟庶吉士们聚一聚,也没空,月惊鸿忙着卖宅子,扒了两口饭就出去了,盛允南则要帮程春娘打下手……

  总之,几人?忙开后,盛小黑只能可怜兮兮的被拴在大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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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翰林院前,盛言楚先?往聚金楼跑了一趟,梅老爷早已在聚金楼门外等候多时,见到盛言楚的马车,梅老爷眼眸一闪,跑过来上了马车,须臾,下来的梅老爷手中多了一块蓝墨石。

  这块蓝墨石盛言楚开价四万两千两,按照聚金楼的规矩,他能到手两万一千两现银。

  梅老爷思索片刻,建议盛言楚价钱再往上提一提,盛言楚摇头没答应。

  他已经收集了很多白雾,蓝墨石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既然金家想要,他卖个面子给就是了,就像当年?金家心善恳请老皇帝准许商户子科考一样。

  一时的善心,有时候能影响无数人?。

  梅老爷将蓝墨石交给了刘掌柜,严明?卖客要两万一千两的现银,今日聚金楼没有义卖,刘掌柜单独去雅室见了金家老爷子,蓝墨石一奉上,刘掌柜添了一句话:“老爷子,那卖客见您一片救子心切 ,故而只要两万一千两…”

  “好说好说…”金老爷子忙让随从取银票,却?听柳掌柜慢条斯理道:“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金老爷子拿帕子将蓝墨石裹起来,精明?的老眼一抬:“你讲。”

  刘掌柜:“这蓝墨石可就这么一块了,您得掂量着给您孙儿用?,若再…咳,金公子怕是无力回?天…”

  “就一块了?”金老爷子慌了,“怎么就一块了呢?我家子桑这几天寝食

  难安,光一块怎么够?你得帮帮我啊,要不?,你带我去见出手这墨石的人?,管他十万八万银子,我都出!”

  刘掌柜摇摇头:“规矩不?可破,老爷子您得担待,何况这墨石真的就剩一块了…不?然卖客也不?可能翻倍向你要银子。”

  金老爷子往椅子上一倒,握着蓝墨石一阵颓然,哑着声音:“…一块不?够哇,御医说他的身子坏了,若再不?好好将养,怕是…怕是…”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刘掌柜淡淡道:“那卖客说他有一妙计,端看老爷子您能不?能做到了,若是能做到,公子不?说活百岁,必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金老爷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什么法子?”

  刘掌柜缓缓而言:“那人?出手的是蓝墨石,既是墨石,只要金公子沉下心居家将这块墨石写完,那人?说了,金公子的身子定会?好起来。”

  “是了!”

  金老爷子立马会?意,“若他能安分?守己的在家好好呆着,而不?是去外边花天酒地,左右他还年?轻,垮了的身子补一补总能好起来,何况练笔能陶冶性情…不?错,是个好法子。”

  金老爷子喜眉笑?眼的离开,盛言楚则得了两百多张百两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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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往城西外跑,盛言楚拉起车帷:“去百花楼。”

  进到百花巷拐角,盛言楚将怀中鼓囊囊装满银票的木盒扔进小公寓,这才大摇大摆地往百花楼走。

  盛言楚过去的并不?晚,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众庶吉士终于聚齐。

  “长孙兄家里出了事,一时不?得空过来,他让我替他敬大家一杯。”

  盛言楚闻声望去,说话的是殿试二甲第二名的寿满如?,留着八字小胡子,年?岁约莫三十五左右,江南府人?士。

  寿满如?的一番话激起千层浪,俞雅之举杯轻笑?:“满如?兄替长孙兄敬我们?哈哈哈哈,满如?兄什么时候竟和长孙兄走得这般近?”

  寿满如?姓氏不?好喊,大家便?喊后面两字。

  盛言楚好整以暇地以手托着下巴,只听寿满如?饮尽酒:“瞧俞兄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在来时的路上碰上了长孙兄,长个嘴为他传个话罢了,再说了,你我,还有长孙

  兄皆是翰林官,互相关照些也没什么。”

  解释就是掩饰,越解释就越有鬼。

  盛言楚冷哼一声,寿满如?等庶吉士没钱买宅院,便?借住在官衙后边的巷子里,而淮亲王府在南边,两处往百花楼来压根就碰不?上面,除非寿满如?撒谎…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俞雅之问过后便?没人?抓着此事不?放,倒有几个庶吉士对着寿满如?露出羡慕和嫉妒的眼神,长孙谷可是亲王之子啊,若是能跟长孙谷结交,那他们今后的仕途……

  推杯换盏几番后,有人?大着舌头凑过来:“…你们听说了没?金家家主为了他那宝贝孙儿,花四万两银子去买一块墨石…”

  “什么墨石这么贵?”只要和银子沾边,必有一心想发财的裘和景。

  “好像是一块蓝墨石。”

  俞雅之也听说了此事,蹙眉沉思:“京城各大书肆都卖丹青所用?的蓝墨石,一块蓝墨石也就卖三五两银子罢了,怎么出手在聚金楼的蓝墨石竟要万两?”

  “嗐,”寿满如?笑?,“金老爷子买得可不?是普通蓝墨石,那块蓝墨石也不?是做画用?的,听说研墨开后写出来的字比咱们平常用?的黑墨要好几分?。”

  “对对对,聚金楼的人?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墨石还有另一妙处,金家嫡孙金子桑前些时日抱着蓝墨石去花楼挥洒,听说竟猛到一夜御五女…”

  “啧啧啧…”

  庶吉士们笑?作一团。

  “可惜,那块蓝墨石里的药散得快,不?出七天,金子桑就病了,金老爷子为了孙儿,便?又求到了聚金楼,这就有了四万两买一块蓝墨石的事。”

  “金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皇商,四万两呐,就为了那么个不?争气的孙子,连眼睛眨都不?眨…”

  “你我这些人?在官场拼搏一辈子,不?对,两辈子,乃至三辈子怕都难攒够四万两。”

  “这可未必。”

  寿满如?打断此人?的话,手一挥指向盛言楚,笑?眯眯道:“盛大人?义父卫大人?,如?今升任了漕运总督,漕运一行可是肥差,一年?下来,光养廉银油水就得有上万两,三年?下来,怎么着也有——”

  “别说了满如?兄!”有人?拉拉

  寿满如?的衣袖,眼睛往对面黑着脸的盛言楚瞥。

  桌上的人?皆静了下来,纷纷拿眼神示意寿满如?不?要再往下说,寿满如?这般大喇喇的将卫敬所得的养廉银拿到台面上说着实不?该,这是卫敬的私密事。

  寿满如?瞟了眼盛言楚,举杯的五指不?由收紧,闷声坐了回?去。

  盛言楚啜了口辛辣的酒水,冲众人?笑?笑?,庶吉士们见盛言楚没生气,继续说起金家的事。

  饭毕,盛言楚陪着众人?去城郊湖边走了一遭,庶吉士们聊得最多的无非是翰林院没油水,三年?苦熬下去艰苦,盛言楚只觉无趣,便?沿着湖堤赏景。

  遥见不?远处柳树下站了不?少侍女和小厮,想来坐那垂钓的不?是寻常百姓,正?欲转身时,声声咳嗽传到耳里,紧接着是下人?的慌乱呼喊:“殿下!”

  盛言楚隐靠在树后张望,树下垂钓的人?正?是五皇子,此时的五皇子咳得脸色涨红,胸口起伏的厉害,数声闷咳中还夹杂着小厮侍女的疾呼:“血、血,殿下又咳血了…”

  “快快快,快扶殿下回?去——”

  一阵手忙脚乱,大树下晕迷的五皇子须臾便?被抬进马车回?了皇子府。

  等一行人?离去后,盛言楚方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

  傍晚时分?,众庶吉士纷纷拱手各自回?家,见盛言楚蹬上回?甜水巷子的马车,走在后边的李兰恪欲言又止。

  回?到李家后,李兰恪习惯性地铺平白纸做画,屋里的书童拿出墨料,手触及一块没拆封的墨石,书童笑?了笑?,将墨石呈给李兰恪看。

  “这块蓝墨石,盛姑爷送来有些时日了,爷今日要不?要试试这块墨?”

  李兰恪洗净手,坐在那闭眸构思游湖图,忽睁开眼:“蓝墨石?”

  作者有话要说:百度科普《山海经》:异兽狡

  【原文】

  玉山,有兽焉,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见则其国大穰。

  【译文】

  玉山,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普通的狗却长着豹子的斑纹,头上的角与牛角相似,名称是狡,发出的声音如同狗叫,在哪个国家出现就会使那个国家五谷丰登。

  再次感谢喂养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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