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带着一身酒气回了武安侯府，一头扎入了书房。</p>
桌案上早已堆满了要处理的各种事务账册，如山一般。</p>
他深吸了口气，在桌案前埋头开始处理。</p>
视线是在账册上，但是上面的字如天书般，怎么也进不了脑海，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卿卿方才说的，“蝶儿的下落有眉目了。”</p>
他放下书册，双手合十抵在眉心，心跳不住的加速。</p>
当年爹娘被送上断头台，他年方十五，蝶儿只有六岁。</p>
已经有十年未见这丫头了，也不知出落成了什么样子？</p>
蝶儿的消息，像是一点萤火之光，点亮了顾峥的漫长黑夜。</p>
冰冷的上京城中，总算是有了些许温暖。</p>
让他感觉，他的血是温热的，心是跳动的。</p>
掩住眼底的喜色，深吸了口气，快速处理起眼前事务，比以往更加专注，更加仔细。</p>
杜鹃恰好从门外回来，途径书房时，见顾峥专心致志的看着账册，神情专注，嘴角还噙着笑意，全然像是变了个人般。</p>
微感诧异，没有停留，朝着缀锦园走去。</p>
“小姐，”杜鹃推门进来，“新的招募帖已经发出去了。”</p>
“招募？”席灵挑眉朝她看来，“府上人手足够，无需招募，我身边有你跟奚茹就够了，人多了，反倒麻烦。”</p>
杜鹃颔首道，“是侯爷先前吩咐的。”</p>
“侯爷？”</p>
席灵正看着孩子，闻言意外的抬眸看来，旋即低垂下头，口中喃喃道，“他怎的忽然想起要招募些人手进来？想做什么？”</p>
杜鹃抿了抿唇道，“那日小姐染了风寒病倒，侯爷看缀锦园冷清，便吩咐让我日后招募些人进来伺候。”</p>
席灵眼底光芒微闪，口中却道，“这些年都这么清净过来了，凭空招了人进来，还聒噪的紧，再让些鱼目混珠的进来，这府上可就热闹了。”</p>
“那奴婢去把招募榜撕了去。”</p>
“去吧。”</p>
杜鹃走到门前，又顿住脚，“方才奴婢途径书房，见侯爷在里面处理事务，而且还很开心的模样，莫非……出门一趟遇上了什么好事？”</p>
“哦？”席灵眼底幽光闪烁。</p>
顾峥这些年，鲜少有心情好的时候，处理事务的时候心情好，那更是绝无仅有。</p>
看来出门一趟，确实让他遇上了值得他开心的好事。</p>
会是什么？</p>
席灵想了想，眼下能让顾峥开心的事，怕是脱了她的束缚，回归自由，二……就是顾蝶有了下落。</p>
可顾蝶这些年她也一直派人在寻找，根本毫无收获，那么小的姑娘，流落在外，说不定早已经……</p>
顾峥那时候刚失去双亲，紧接着失去妹妹，她害怕他一蹶不振轻生，这才欺骗他说手里握着顾蝶的消息，而且还用此来禁锢了他。</p>
可惜这个秘密怕是瞒不了多久了……</p>
那究竟是什么事，还能让他开心？</p>
席灵眸光一暗，眼底蓄起淡淡的冷，如同深秋的冷风，在眼底刮了个遍。</p>
他去见白卿卿了。</p>
她怎么忘了。</p>
上一世顾峥遇到烦心事，便会去喝酒，白卿卿在旁替他排忧解难，他偶尔回来时，脸上就会挂着笑。</p>
这回，怕也是如此。</p>
“你先下去忙吧。”她敛起神思，将所有情绪压下，面上恢复一片淡然。</p>
见就见吧，与她何干？</p>
她只需一心一意将辞君好好抚养成人。</p>
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p>
席灵看也不看，便知来人是谁。</p>
这府上，除了顾峥以外，无人敢不敲她的门直接进来。</p>
顾峥满面春风，双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小玩意儿。</p>
看席灵坐在圆桌前倒茶水喝，正要开口，席灵却先他一步开了口。</p>
“侯爷下回入门，敲下门的好。”</p>
顾峥脸上笑意逐渐收敛，大步走到她跟前坐下，“今儿个又吃枪药了？本侯出门，可没来招惹你。”</p>
他厚脸皮，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从身后拿出个小玩意儿放在桌上。</p>
席灵眼角余光瞧见，竟是个木质的风铃，做工很是粗糙，怕是才不久打磨的，时间紧，还没来得及细细磨。</p>
顾峥拿手轻轻拨动了下，风铃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但却意外的有些好听。</p>
“随手做的，若那小家伙闹你闹的厉害了，便用这玩意儿哄哄他。”</p>
席灵收回视线，“侯爷怎么突然想起做这玩意儿？”</p>
顾峥把玩着风铃，眼底眸色温热，“别人小时候有爹娘有玩儿的物件，而蝶儿什么都没有，也没来得及在爹娘膝下承欢，现在想起还叫人心酸，这小家伙好歹还有爹娘在世，我总不能让他跟蝶儿那时一样。”</p>
想起顾蝶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席灵便垂下了眼睑，有些不敢看顾峥。</p>
顾峥抬眸朝她望来，“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蝶儿下落？”</p>
席灵侧转过身，不去看顾峥，“说了等我心情好了，自然会告诉侯爷。”</p>
“告诉我大概期限也好……”</p>
席灵喉头似是梗了一根鱼刺，怎么也说不出。</p>
若是告诉他期限，届时交不出人，他只怕会更加崩溃。</p>
她声音冷了下来，“约定便是约定，侯爷先前既然已经答应，就不该多问。”</p>
顾峥眼底光芒暗淡了下来，看着手中风铃，忽而唇角扯开一抹苦笑，“我还以为你会至少告诉我个时间的……”</p>
席灵脊背紧绷，舌上像是放了一块烧红的火炭，什么都说不出来。</p>
更不敢回头看顾峥，怕这一看就心软了。</p>
顾峥什么都没说，起身将风铃挂在床头，辞君一醒来就能看到的地方。</p>
“本侯走了，辞君若是哭闹不止，差人来告知本侯一声即可。”</p>
他声音与来时相比较，冷了不少，还有丝丝失望。</p>
席灵仍旧没有看他，端着身子，冷淡的“嗯”了一声。</p>
顾峥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p>
两人不知不觉中才拉近的关系，又疏远回到了最初的时候。</p>
席灵深吸了口气，缓缓吁出，抬手揉了揉跳痛的额头，面上百般无奈。</p>
顾峥出了缀锦园，便抬手叫来了手下人。</p>
“传信去白府，说本侯有话转达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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